寨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头人的大儿子从京城回来了。那个叫做日则的青年,十岁就猎杀了花豹的国王的护卫亲兵从京城回来了。所有人都跑到寨子边去迎接,王帅也不例外。他对这个人很好奇,看起来比自己经历了更多的风尘,但红线告诉他,她大哥也只有二十岁,但一双眼睛透露着精明和果敢,体格魁梧,孔武有力,光论打架的话,王帅肯定不是个。
“你大哥怎么从京城回来了呢?”王帅好奇地问站在一边兴奋地看着和父亲正在说话的大哥的红线。
“哦,我还忘了告诉你,过两天就是我们族的‘年’,哥哥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红线以为王帅应该知道这些东西,其实,红线对王帅很少讲解她们民族的一些生活习惯和精神信仰。
“年?”王帅不由一愕,自己来到这里三个多月了,自己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现在可不正是要过年了吗!王帅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时间上有没有相似性,自己国庆节结婚,当时应该是农历的九月初或者八月末,如果相对吻合的话,现在不正是农历的腊月时分,那么再过些天也就是要过年了。
“小姐,你们这里是什么时间过年?”王帅对这个少数民族的年没有任何印象。
“我们的历法是把一年分成十个月,每个月三十六天。你以前没问我,我也就没告诉你,现在已经是十月三十三,再过三天就是我们的年,我们有五天尽情玩乐的时间。”红线的知识也只是表面上的,但王帅听明白了。
每个月三十六天,一年分十个月,这样就是三百六十天,然后有五天所谓的‘过年日’,每四年一次六天,这样也就差不多每年三百六十五点二五天,跟现在精确的地球绕太阳一周运行的时间基本吻合。历史上按这样的计算历法就被称为太阳历,不过王帅所知的许多的太阳历也都是十二个月,因为太阳历不能正常反应月圆月缺,也就是朔望,这个‘月’跟月亮其实没有关系。因为毕竟一年月亮有十二次月圆,当然,有的时候有十三次。
而王帅最熟悉的当然是所谓的公历,也就是阳历,也就是格里历,也就是通行的公元纪年所对应的历法,这个历法也是太阳历,因为它也不能反应月亮的运行规律。而王帅他们还使用的一种历法就是民间所谓的‘农历’。这种历法被称为阴历其实是不全面的,这种历法是一种阴阳历,以太阳纪年,以月亮纪月。也就是农历是以月亮的朔为一个月的起始,又是以朔作为终结。也就是说这种历法,总是在每个月的十五或者十六这两天中的某一天,天上的月亮是最圆的时候,不会是其它时间。
王帅对农历只是直观的印象,他也不知道唐朝实行的是什么历法,但是不管怎样,大多数历法都是以一个回归年作为一个轮回,也就是说,年的概念是一样的。但是因为有直观的印象,阳历的新年和农历的新年往往相差一到两个月,也就是说,各种历法的年的起始日期是不一样的,所以,王帅也不知道现在属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什么时候,是不是也快要过年了。反正天气在渐渐的变暖和就是了。
王帅对天文历法知识所知有限,他根本无法根据气候和天象判断时候,这往往又因为人们使用的历法不同而又有所区别。他也难得去了解,而且他现在也无从去了解,要是在现代,如果一有疑问,网上使用任何一种搜索引擎就能很顺利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知识。而在这个部落里,连记载知识的载体都没有,只是依靠口口相传,而红线能告诉他的也有限。
那自己也就只需要跟他们一起过年就是了,而不需要去在意,这个年是不是跟自己从前过的春节或者阳历新年有什么异同。
王帅来的时间不长,还没和他们一起过过什么样的节日。这些少数民族都是粗狂豪放的性格,有喜事都会毫无保留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唱唱跳跳是最基本的事情。
如果少数民族都是天生的音乐家和舞蹈家的话,王帅认为这个时候的南诏国的某一个叫做沙马的部落就不是这样的,在这个部落里,跳舞和唱歌只是少数人的特长,很多人唱的比王帅唱的还难听呢。
而且,王帅也没见他们为了什么事载歌载舞。
“妹妹,一年不见,你长得更漂亮了?”日则跟父亲拥抱后走到红线面前抱了抱红线说道。
“大哥,我看你的变化才是最大的,你去了王城,接受了王的洗礼,现在变得更加的睿智和强健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完年,我可能有机会护卫我们的王派遣的使者出使唐国,你不是一直想去唐国看看吗,我不能带着你,但你可以随在我后面,我也就可以随时照顾你了。”
红线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得不得了,“真的吗,大哥,你们要去唐国,难道要去京城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只是让我们回来做好准备出使,那一天,出使去干什么,是去京城还是成都府,这些那是我们能打听得到的。”部落未来的族长在南诏国的京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这些当然是他不能够了解得了的。
“小黑,我们可以去唐国了,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对吧!”红线对站在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王帅说。
王帅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亮,这不就是自己的机会吗,虽然他是穿越男,但身处南诏,他一点归属感也没有,他天然地认为唐国才是自己的祖国,回到唐国才是自己的目的所在。
“大小姐,当然,能跟你一起去唐国是我的荣幸。”王帅现在已经被族长赦免了奴隶的身份,自己现在是一个彻底的自由人,想去哪儿都可以。但自己对这几个孩子的教学工作才刚刚展开,就这么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会前功尽弃。自己不能不对族长大人的宽宏大量投桃报李啊,但去唐国这件事情对王帅的诱惑太大了。
他不但想去唐国,认为那里才是自己发展,施展的舞台,而且,他也想去看看这个在后世饱受赞誉的盛世,况且,自己这身皮囊倒底是属于一个什么样身份的人,他也很想知道。
这里的人和自己没有共同语言,思维方式不一样,生活习惯不一样,而且生活条件也太过艰苦,这不是说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这里生产力的落后让他无法容忍。
但愿这里能有所改善吧。
但王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在未来二十世纪中叶,这里都还处于奴隶社会的土司领主时代,跟王帅现在所见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这里的发展简直可是说是滞后了一千年。
好在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还存在红线这样一个姑娘,能跟他说话,能和他交流。看情形,她哥肯定不能把她带到出使的队伍里去,那自己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他一路保驾护航。
“妹妹,你在跟谁说话呢,你的汉话水平似乎又有了长进嘛!”日则见红线跟旁边的男人讲汉话,他在京城也见过不少汉人,虽然自己不会说,但也听过很多汉人讲话,所以,他知道红线讲的是汉话,再加上,小时候红线和她母亲经常讲汉话,他也就知道红线的汉话有了长进。
“哥,这位是父亲请来的私塾老师,他正在教我们族里的孩子学汉文呢,哥,你不知道,这位叫王帅的老师学问可高了。”红线没见过比王帅学问更好的,所以以为王帅的学问就已经高不见顶了,王帅没听懂他们的话,要不然只能汗死。自己那点学问对付这些小姑娘还行,自己写诗比不了李白,书法比不了王羲之,论博古通今,比不了那些大儒,论经商,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唐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商业环境呢,要是从政,肯定连一个翰林待诏都比不了,做学问的话,中土学了两三年诗书的人都比他懂的更多,他最多不过认识几个字而已。
“他是汉人?”日则刚才才发觉走眼了,没发现穿着兽皮兽衣的王帅有哪个地方像汉人。
王帅只能对他礼节性的点点头,大多数时候,点头表示一种礼貌却是大多数民族共有的。
“大哥!我也猎杀了一头花豹,还是一头母花豹,比你那头要大得多哦!”土木一见到哥哥就跟他汇报自己的成绩,言语之下充满的骄傲。
日则爱抚地抱了抱土木,“兄弟现在长大成人了,哥哥很高兴。”
“走吧,回寨子。”沙马头人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谷口回到寨子里面。
“哥,我现在跟妹妹一起跟王帅学习汉话呢。”土木在路上又跟哥哥卖弄地说。
“好啊,有机会,我们都应该去唐国看看,毕竟那里是天朝上国,自不是我们这些地方可比的。”
“是啊,听说那里的人擦屁股用的都是一种叫做‘纸’的东西,而我们这里学写字都没有纸。”土木也充满向往地说。
这个当然是王帅告诉他们的,自己讲了半天,还是靠了红线的翻译才能讲得明白。王帅当然是随口讲的,他也不知道在中土的这个时候,纸普及到什么程度了。至于擦屁股用的是纸还是小木棍还是别的什么树叶之类的,他就没法去考证了。但肯定不会有未来所用的柔软的“心相印”,除非皇上和大富大贵之家。
并不是每个部落都有巫医的,王帅在这个部落就一直没有看到他们的宗教信仰和图腾以及神鬼的代言人巫医。王帅也没弄清楚这个问题,他一直也没问红线,这些天困扰他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怎么样才能回去,至于这个部落是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要不是有红线在,他才懒得关心,虽然族长对自己不错,族里的人也对自己比较友善。
不管生产力多落后,只要形成了聚居的部落,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就会催生这样一类人,他们被认为是人间和神之间沟通的信使。生老病死都会被看作是神在人身上意志的体现,而巫医就包办了所有问题,所以,巫医是接生婆(当然不会是亲自助产,只是搞点什么样的仪式),是祭师,是医生,他掌握着与神沟通的技巧。有时候族长都会跪在他的面前。
如果一个小部落从属于别的大部落,而且相隔不远的话,这个小部落就不会有巫医。但沙马这个部落并不算小,有的部落才几十人,沙马部落有六七百人,按理说就应该有巫医才对。
其实王帅不知道的是,部落有巫医的,只是老巫医突然死掉了,新的继承者还没有出现。巫医最大的权力是宗教的延续,所以,巫医是一代一代往下传的,就如同藏传佛教的转世一般,老的巫师不死,新的巫师就不会出现,但老的巫师一死,新的巫师也并不会马上就出现。在王帅看来,这些其实都是故意捣鬼,装神秘,好在王帅这几个月并没生什么病,不然还不知道去哪里弄药吃呢。
知道少族长回来了,整个寨子一下子就洋溢出了热烈的气氛,王帅从红线的描述里知道现在快要过南诏国的年了。少族长可是他们族里唯一一个在京城,在国王身边做事的人。这是部落的骄傲,虽然日则很谦虚,但他还是乐意接受自己族人的爱戴。毕竟,未来这个部落会属于自己。
王帅对日则这个人不了解,但大家一味恭迎他,必定人缘也很好,很受族人的爱戴。其实,这也是老族长刻意制造出这样的局面,这样才更有利于未来的权力交接,虽然现在部落不大,但未来的发展谁又能做出准确的预测呢。
年来了,并且是如期而至。天空中的寒意已经在慢慢消解,一个冬天没有下过一次雪,这里并不是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下雪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有雪不奇怪,没雪也正常。不过,这山里倒是经常刮大风,吹得人伸手不见十指,不是说飞沙走石,而是根本睁不开眼睛。
过年,整个部落宰了一匹马,马是部落最重要的牲畜,平时是不允许宰杀马匹的。王帅从来也没有去过寨子后面那一排房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可能就是巫医平时搞祭祀用的吧。其它的就是牛羊,游牧民族对牛的感情远不如农耕民族那样强烈,所以,喂养牛的唯一目的就是吃肉,而不是作为耕田的生产工具。
好在王帅对这一切并不关心,这个年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只是,作为一个外人,他能尽自己最大的力气陪着红线高兴。
马肉只限于沙马族长家人和几个德高望重的族人以及对部落有个较大贡献的人才能分享,王帅幸运地得到了一块马腿肉,马肉其实比羊肉有一股更重的膻味。这里的人并不喂猪,最多的就是牛羊马,还有就是鸡。猪,鸭子之类的是定居的农耕民族才喜欢养殖的东西。
没有节日的盛装,也没有传说中的之音,好在每一个人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对一年的总结和对未来的向往,这些“年”的基本意义还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们总是习惯用年作为周期来规划自己的人生。
舞也有,歌也有,但不过是围着篝火跳了一些简单的动作,难以称得上是少数民族独有的风情,歌声,恕王帅没听懂。这个时候红线又没坐在他身边,想问都问不了,无论如何,幸福总是真实的,那灿烂的笑容也是真实的。虽然王帅对音乐一窍不通,但他依然受到了强烈的感染,那种在林间飘荡的山歌使王帅更加地思念那远方的亲人。
也许是生活过于单调,那种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仅仅限于来年风调雨顺,牛羊成群,祖先崇拜在这里远没有汉人那样强烈,因为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把自己交给了飞翔的鸟(天葬),化为无形,根本不能给后代留下可供瞻仰的根基。
总之,王帅虽然受到了音乐和节日气氛的感染,但根本无法真正融入,这种差异性是需要时间来弥合的,王帅就像现代的一个旅游者,带着相机像一个猎奇者一般满足自己的窥私欲。那些走马观花的看客是无法真实了解一个真实的人生状态的。所以,王帅对他们所过的这个年,不表示任何看法。总之,大家高兴就够了,王帅关心的是日则回来讲到的那件事情,他需要借机会离开这个地方,而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南诏国的年,王帅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的体会就这样过去了,这可是自己过的第一个跟自己以往传统的春节(‘春节’这个词其实才不过五六十年,根本说不上传统,传统的只是‘年’这个概念,其它的都在变化着)不同的年,没有鞭炮,没有上坟,上香,没有饺子汤圆,没有对联门神,甚至连走亲访友都没有。有的只是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大口嚼肉。这些或许才是真正的少数民族独有的风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