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京城总督胡大人就领着安可惜来到城内最大的马教场:“本城的骑兵都是在这里训练的。”胡大人指着宽旷的场地对身边的她说道。
看了看,她摇头:“这场子太过空旷,连可以练习跳跃的横杆都没有,训练不出什么骑术。”
胡大人呵呵笑道:“骑术嘛,不就是骑着马转来转去,还有什么难的?”
安可惜一声不吭,下了高台,拉过自己的马飞身而上,纵马驰入场中。
在众多士兵诧异的目光中,她在马背上飞身自如,忽上忽下,犹如一只彩色的蝴蝶般灵动飘逸,时而持弓射箭,时而团身马腹。她的马也像是能明白主人的命令似的,时快时慢,动静自如,一人一马配合默契,引得满场士兵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欢呼叫好声。
跑完一圈后安可惜拉住马绳,在场中高声问道:“胡大人,您的部下,有几人可以做出我刚才那些动作?”
闻言,胡大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滞了半晌才不自在地回答:“还真的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安姑娘,哦不,是——安将军。”
“老胡,你脸红什么?”懒洋洋的笑声突地从旁边的侧门飘过,一个着一品赤红色官服的人缓缓走上台,对胡大人打趣道:“你的脸色好像比我的官服还红呢,像猴屁股一般可爱。”
看到那人,胡大人立刻堆满笑容:“尚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边?又来打趣我了?”
“陛下不放心安将军这么个女孩子来带兵,怕你们欺负人家,所以派我过来看看。”来人正是尚盖赞,他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安可惜,浅笑道:“安将军,你这一手露得绝妙,胡大人手下虽然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你,但你自己也难了。”
“什么意思?”她一蹙眉。
尚盖赞还是那张令人刺目的笑脸:“陛下不就是让你训练出能如你这样骑术精湛的高手吗?你若是训练不出来,可就不要走了。”
闻言,安可惜蹙眉更紧,暗骂这男人又故意挖陷阱给她跳。要训练到她现在的水准,岂是三五天可以做到的?
于是她回敬:“尚大人是开玩笑吧?本将只是奉命在调拨银子之时,在这里代训几日,很快就要回柳城的,几日之内能训练到什么程度?难道训练不出高手,大人就要把我扣留在此吗?”
尚盖赞摇晃着头:“不就是骑马?怎么就训练不出来?我就不信我们京中这么多身手敏捷的高手,就没有一个天资聪颖的。”
安可惜突然心头一动,她冷笑:“说到天资聪颖,京中谁不知道大人年少有为?天资聪颖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大人而设,不如大人亲自来试试如何?”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胡大人听到这里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那怎么行?尚大人是文官,练不了这个。”
“身为臣子,若不能文武兼备,如何强我万宁?”
她的步步进逼让尚盖赞微微挑起眉梢:“安将军是想考教我的骑术,还是想让我出丑啊?”
“不敢,只是切磋而已。”她暗暗握拳。昨夜那个怪人来到驿馆,听笑声似乎就是尚盖赞,但只是猜测,没有凭据,他那样倏然来去,显然是武功高手。虽然小时候从不见他练武,但那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谁知这些年他没有私下练功?若昨夜果然是他故弄玄虚,她倒想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只要他肯上马,会不会武功,她便能一目了然,再狡滑的狐狸都会露出尾巴。
只是,他肯上这个太过明目张胆的“当”吗?安可惜心中没多少把握。
她盯着他,只见那双漂亮的黑眸里闪烁着古怪的光芒,接着唇角一扬,缓步走下高台:“整天在户部坐着,我还真想动动筋骨。安将军,呆会您可要保护我周全啊。”
“尚大人,别意气用事!您要是不会骑马别强来啊!”见他真想骑马,胡大人急坏了,还没拦住他,尚盖赞已经拽过一匹马,准备上去了。
但他动作甚是别扭僵硬,蹭了又蹭,上了几下都没有爬上去,只能站在原地感叹:“好奇怪,每次看你上马比我上台阶还要容易,怎么自己上马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安可惜皱着眉走过来,迟疑了一会,才一托他的手臂,再拉他的腰带,将他推上马背。
尚盖赞坐在马上,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一番,笑道:“不错不错,坐在马背上看风景,果然是比坐在马车里痛快得多。”说完他还对她伸出一手:“安将军,要不要和我同乘一骑?”
又来了,这个轻浮放浪的登徒子!
安可惜悄悄在尚盖赞坐的那马耳边嘀咕一句,那马立刻在场中跑了起来。
马背上的尚盖赞急急惊呼:“太、太快了!糟糕,糟糕,我停下不来了!谁来救我?救我!”
胡大人忙对安可惜大叫:“安将军,快拉住马吧,看样子尚大人真的一点也不会骑。”要是他在这儿出事,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您太低估他了。”她眯着眼哼笑,安慰胡大人:“你看他在马背上晃来晃去,可是根本掉不下来,没事的。”
话音刚落,陡然间尚盖赞就从马背上跌落而下,摔在教场冰冷的土地上,众人先是一声惊呼,接着全冲了过去。
短暂的错愕过后,安可惜身形如电,已经先抢到尚盖赞面前,翻他在自己手臂中。
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已经渗出汗珠,可面对神情严峻中带着紧张的她,竟然还不忘露出一个笑容:“还好,没有……摔到脸。”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重重坠马的安可惜方寸大乱,快速检视他全身,不知道摔伤了哪里,手指沿着他的背脊一路摸下去,摸到他的腿时,他忽然抽痛地喊:“别碰那里,腿大概是摔断了!”
“天啊!我就说不要骑马吧!”胡大人的三魂七魄都快吓飞了,挥着手命令下属:“快去通知太医院的人,派太医过来!把尚大人抬到旁边的屋子里,小心点,别晃别碰。”
安可惜的动作更快,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塞到尚盖赞唇边,说:“赶快吃了。”
“是什么?”他皱着眉问了一句,还是顺从地吃下去。
“我说是毒药你信么?”
吃痛的表情下尽是戏语: “只要是惜儿给的,是毒药我也吃。”
她又将自己的随身宝剑当作夹板,撕下衣服襟摆,将宝剑捆在他的腿上,然后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抬到士兵送来的木架上。
尚盖赞的手一直死死抓住她不放,乌黑的眼睛盯着她,还不忘和胡总督开玩笑:“老胡,可不能放了这个罪魁祸首跑掉。”他的嘴角抽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强忍着剧痛。
玩笑话因为忍痛时的紧咬牙关,也带出几分狠厉的味道:“陷害我尚盖赞的人,我可是会让他全家上下都鸡犬不宁的。”
安可惜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从见到他落马的瞬间,她的心就乱了,再看到他面色苍白地倒在那里,她更加懊悔自己的莽撞和意气用事,所以这样恶狠狠的威迫她也根本没有听进去,眼中,心中,都是那张明明很痛,还要强撑起笑的男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