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位新任尚丞相依旧很忙。
丞相的工作本就繁重,再加上其他六部的汇总,一起交到他眼前,使他想偷一点懒都不可能。
在办完公后,回到自己的府邸,本想可以轻松一下,偏偏外面还有今次各地前来的举子们,因为传闻他是主考官,都想到他这里来拉拉关系,所以门外持着票签等着见面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这样一来,饶是尚盖赞的身子骨结实,也大感吃不消了。
晚间的时候,正好太原县县令汇报前阵子赈灾的情况,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不像以往那样笑容可掬,就关心地问:“大人是不是身体不好?”
“哎,头有些疼,你别见怪。”他按着发边叹气。
“为国为民,丞相大人着实辛苦了。”太原县县令颇为感动。
尚盖赞摇摇头,强笑:“这是我应该做的,食君俸禄,谋君之事嘛,先不说陛下如此器重我,就单说我是万宁人,又怎能将这么多的事情推在一边,袖手旁观呢?”
“大人还是先休息吧。”太原县县令站起身:“大人若是不方便推拒,我去和外面的人说说看,听说大人从很早开始就办公见客,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只怕连晚饭都没有用呢,外面等候的人定会体谅大人的辛苦,改日再来。”
“这……怕不好吧。”他低下头,遮去了长长睫毛下笑容闪烁。
太原县县令却很诚恳地摆手:“没事没事,若是把大人累病了,岂不是我万宁国的一大祸事?我去说,大人尽管坐在这里休息,卑职保证,今晚不会再有人来烦扰大人了。”
尚盖赞笑着抬起头来,对他说:“大人这次赈灾办的很好,只可惜太原县地方太小,以大人您的大才,犹如潜龙,岂能久伏于浅水之处?刚好洛阳城知府之位有缺,我正有意把你调去那里,不知道大人方便不方便?”
太原县县令一愣,他以前听说要在尚盖赞手下升官发财,前提都是要先给他塞饱了银子,今天他空手而来,不过就说了几句好听话,居然就得到这么大的封赏,一时间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疑。
此时门外人影晃动,一个人手里捧着东西走了进来,他本能地转身,先开口阻拦:“今日丞相大人累了,无暇见客,这位同僚还是明日请早……”话未说完,忽然哽在喉咙,惊诧地叫了起来:“原来是安将军啊!您也到京城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安可惜,但她今日没有穿平日惯着的铠甲,一身的银灰色绸袍长裙,秀发松松绾就,衬托的清丽容颜竟然如月色般明艳,若非她眸中依旧寒漠的光芒,太原县县令几乎认不出她来了。
她对他点点头:“大人县中之事都已办妥了?”
“哦,早就已经办妥了。百姓已迁走一部分,河堤加筑了两丈多,洪水基本上退去,城中一切安好,我正在向丞相大人汇报此事呢,这也要多谢安将军的帮忙。”他打量着她,暗自奇怪她今日怎么是这样的打扮。
“倒是将军昔日义举的那一千两银子,县内财政紧张,暂时还拿不出多余的钱可以退还……”
“不用还了。”她淡淡摇头,又看了眼屋内的另一人,“我刚才好像听说大人你要升官了?就算是我和丞相一起送给大人的礼金好了。”
“啊?”太原县县令讶异地低呼,又回头看看一直在偷笑的尚丞相。
此时,尚盖赞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走过来挽住安可惜的手臂,对他说:“大人刚进京,只怕还没有听说一些新消息,这位安将军,下个月就要升任兵部尚书,日后你可以叫她安尚书,或者……叫她尚夫人也行。”
“尚夫人?”太原县县令并非脑子愚钝之人,看到两人这样亲密,当然也有所顿悟,只是昔日安可惜和尚盖赞的死敌关系在他心中烙印太深,实在是不能一下子转变过来。
看他呆呆的样子,尚盖赞笑得更粲然了,他得意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子,郑重说:“安将军已经在前日正式下嫁本官,所以,你叫她一声尚夫人绝不算失口。”
太原县县令走后,尚盖赞才放声大笑,坐倒在椅子中,指着大门说:“惜儿,你有没有看清他刚才的表情?简直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或是活见鬼一样。该是万万想不到你会嫁给我吧。”
安可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提着的食盒放下,淡淡地道:“我听说你一天都没有吃饭,还以为你会很饿,可你还笑得这么大声,看样子你的身体大概是铁打的,再饿几天也没关系,那我走了,你慢慢见客吧!”
“哎,别走。”他眼明手快地扯住她,往自己怀中一带:“新婚燕尔的,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一天不管,知不知道我在心中叨念了你多少次?又心疼了多少次?”
“你有叨念过我吗?是叨念银子多少次了吧?”她回眸嘲讽,虽然已是夫妻,但两人之间的官场成见还在:“现在你做了丞相,又刚查了人家的贪污案,风头正紧,有多少银子眼睁睁白花花从你眼前流走,你却连手都不敢伸一下,我看你疼的是银子,可不是我。”
“何必把我的心思都看得透透的,还说出来?”倪她一眼他笑着一手打开食盒,“是酥皮葱油卷?嗯,这个我喜欢。你吃过了吗?”他顺手拈起一个,放到自己口边,想了想,又送到她唇前,“有劳娘子亲手送羹汤,夫君先赏你一个。”
安可惜懒得理他,想起身离开,却被他死死按在大腿上。
“别闹了,外面等你的人多着呢,让人家看到了怎么得了。”嘴上轻斥,她的脸皮可没他那般厚。
“让他们看去,难道夫妻亲热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虽然我奉了你的命令,没有大张旗鼓地办事,但好歹也和你正式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还入了洞房的,怕人议论我们什么?”
她轻咬下唇,听着他在耳后的徐徐笑语,真觉得像是作了一场梦。
半年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嫁给这个男人,更想不到,她会离开柳城。
为了在他帮了安家,在扳倒丞相后,亲笔信中一句——惜儿,我真的需要你!她终于下定决心,将柳城与母亲交给江子轩,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柳城,来到京城,来到他身边。
他说要召告天下,大张旗鼓地娶她,却被她拒绝,不是因为尴尬,不是怕这万宁国第一直臣和第一奸臣的联姻会让人引出多少联想,而是在她嫁人,嫁谁,本就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何必像演戏一样演给旁人看?于是,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她成了使君之妇,成了他的妻。
“惜儿,你在想什么?”他的手指又在她的耳后面画圈圈,感觉到她的神游太虚,不满地想要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做丞相真的很累,我现在很后悔了,要不然我们都辞官吧?一起去周游列国,去东岳、西辽,或者去太野、南黎,总之去一切美丽的地方,去我们从没去过的地方。”
“别做梦了。”她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就将他打回到现实之中:“你千方百计才登上这个位子,舍得轻言放弃?”
“我这辈子千方百计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娶到你。”
她的心头怦然而动,口中却故意装的好不相信:“这样的甜言蜜语,你和多少女孩子说过?我才不是那些傻丫头。”
“你怎么不相信我?人家在许身给你之前,可是清清白白的。”他埋首于她的颈子间,吻出一串串红印,又是委屈又是顽劣,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她红了脸,推开他的手:“好了,别闹了,你还吃不吃饭?”
“先吃了你,再吃饭。”他一把抄抱起她,按在腿上就开始轻薄。
安可惜身处被动,阻挡不住他已经探入自己胸前的那双手,只得喘息低声骂:“还说你之前是清白的?看你现在这样子,若不是身经百战,怎么会这么多花招?”成亲这几日,她才明白没成亲前他那些无赖举动算是规矩了。
尚盖赞连忙喊着冤枉:“我发誓洞房之前,我真的是个童男子呢!”
闻言,她更加红透了脸,像樱桃一样:“说这种话不觉得害臊吗?哼,反正老天做人不公平,你是不是童男……鬼才知道。”
“惜儿不是在吃醋吧?”尚盖赞晶眸闪动,诡异的笑容流过唇边:“惜儿是怕我这双手也抱过别的女人,伤了你的心?”
她挣扎着翻身下地,抓紧散乱的衣襟:“婚前婚后你都没有一句正经话,我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会答应嫁你!”
他眼珠子一转,笑道:“也许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就看上我了,只不过不好意思承认而已。既然现在我百般屈尊地求你嫁给我,你又何必故作矜持呢?”
他忽然从身后抱起她,快步走到后院的卧房之中。
事后。
“妖精……”他低斥,“我以为只有书中的妖精才可以这样要人命,没有想到冷山一样的惜儿也可以。”
她将满是氤氲雾气的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缓缓吐出一句:“你才是妖精。”
不,他其实是妖怪,是强行侵入她的生命,打乱她生活,改变她一生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