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城县衙中,张海山刚刚在公堂处理完公事,便有差役急匆匆地禀报,“大人,外面有人要见您。”
“喊冤先到前堂击鼓。”他没有停下脚步。
差役却贴近到他身边,小声说:“不是喊冤的,大人,是前些日子帮我们抓凶手的小哥。”
张海山一楞:“快请他进来。”
万竹见尚盖赞出事后没有直接在东州调兵,因为没有兵符,如果一旦调兵失败,不但主子的身份暴露,连他自己都不可能脱身,所以见刘放等人真照尚盖赞的方法行事,他就立刻赶到岳阳了。
“张大人。”
“小哥,这样匆匆见本官是有什么事吗?”本来他还想说些感谢那天尚盖赞三两句就帮他破案的话,但见他的神情不对,只好把话吞下。
“丞相有难,张大人请即刻调兵随我去东州。”万竹亮出尚盖赞给他证明身份的令牌说道。
“丞相……”张海山有些吃惊,但并没多呆滞立刻会意,难怪当日才见面,那位公子就把他生平事迹都说得那么清楚。
“下官马上去办。”
这几日是极为难熬的几天,因为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萧昊何时会回来,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很饿,两个咕咕叫的肚子仿佛在比赛谁叫得响。
“我们怎么会落得这般狼狈地步?”尚盖赞苦中作乐,特别能吃苦这几个字以前他只做到四个字,为了大皇子,他这一路真真的做到了特别能吃苦,着实花了他不少心思啊。
“刘放他们不会有事吧?”安可惜尽量转移话题,肚子这么饿,就算两人能逃出去也没办法打斗。
“我叫他以不伤天害理为主,他是个机灵人,几人就算被抓,也不会被叛刑,最多和我们一样被关个几天。”
“我那天看你拿了几百两给他,你就不怕他拿钱走人,做只白眼狼?”安可惜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问,该死的她现在觉得好口渴。
“呵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样才能让人死心塌地的跟你,我对我的人一向很好的。”
看她一直舔着唇尚盖赞竟还能戏语:“惜儿,你这样想引诱我么?可是我现在没有力气……”
“你这人都这样了还有心情闹?”安可惜打断他,口渴得嘴唇快脱皮了。
“苦中作乐嘛,哎呀我真的好饿。”他乱没形象的叫着。
就在两个人都困倦不已的时候,密室的门忽然静悄悄地打开了,一个人影闪身进来。
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安可惜赫然坐起,直视着黑夜里那道人影,推了一把床边同样半梦半醒的人。
尚盖赞抬起眼,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出那个人的轮廓。
“莫非萧大人准备杀我夫妻俩了?”他站起,率先开口。
黑影沉默片刻,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路过的旅客而已。”他小心谨慎地回答,然后耸耸肩,“这一点萧大人是知道的,但是他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留在这里只有两个下场,一是两个人都死,二是你留下来,她走。”
“萧大人已经告诉我这个结果了,但是我很想知道,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吗?”尚盖赞从这个人说话的语气中,敏锐捕捉到奇特的讯息──这个人似乎不是萧昊派来的?
“第三条路……我可以给你。”那人迟疑之后,声音突然发狠,“就是你死,她走!”
安可惜身子一挺,就要动怒。
黑暗中尚盖赞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静,然后沉稳地问:“真的吗?我死了,你真的可以放她走?但是如何让我相信你的话?”
“你只能相信我,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
尚盖赞继续试探:“那么,你想让我怎么个死法呢?”
“我这里有瓶断肠汁,你喝下之后立刻就会死,但是,你可不要和我要什么花样。”那人启动了机关,黑暗中可以听到三道禁门一道道开启。
“你一个人走出来,如果让我发现有一点不对,我立刻会喊人。”
尚盖赞慢步向外走,安可惜急得叫住他:“不行!你不能去!”
尚盖赞却抱着她给她一个缠绵的热吻,不理会站在那的人,在那人看来就好像夫妻之间的生死离别,让那人也觉得伤感。
他的唇掠过她耳际如蚊细般说道:“见机行事。”然后放开她。
这是一个转机,他们必须把握住。
尚盖赞顺着地道摸索着走了出来,那人的人影看得更加清晰了,对方将一个瓶子放在他们中间的地上,后背紧靠密室的门,同时一只手就按在密室开关之上,显然是在防范。
弯腰捡起瓶子,他问道:“我死了,放她走了,你该如何向萧大人交代?你让我死,是怕我将来真的跟了他,成了他的专宠,威胁到你的地位吧?”
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但是可以看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像是在哭泣,唉怎的一个情字害人啊。
将瓶盖打开,然后举起手,尚盖赞将那瓶液体一饮而尽,只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便呻吟着弯下腰,像是毒药发作一般。
那人起初只是保持自己的姿势,丝毫不敢靠近,直到他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之后,他的戒备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再过片刻,直到尚盖赞都不再挣扎抽搐了,他才壮着胆子,悄悄迈上几步,低头伸手去探尚盖赞的鼻息。
就在此时,原本已经死去的尚盖赞乍然一跃而起,点了他的晕穴。
“萧昊千算万算,还是算丢了许多事情。”尚盖赞笑得眉飞色舞说:“他喜欢文人雅士的男子,但是这些人却手无缚鸡之力,而且,他也低估了男子嫉妒之心不逊于女子的道理。”
把安可惜从笼中放出来,密室的门再度缓缓开启,尚盖赞率先走了出去,外面悄无声息,没有人守在那里。
大概这也是那名男宠敢于背着萧昊,想独自行毒死他的原因之一吧?
藉着月色,他慢步走了出来,安可惜也趁机闪身跟上。
突然看见两个黑影,黑影也见到他们,双方都站住:“谁?”
“主子……”是刘放喜出望外的声音,这几天那些兄弟都被抓了,只剩他和另一个小弟,本想今晚进来探底,没想到会被他遇到人:“你们逃出来太好了,快跟我走。”
“刘方,我们被关几天了?”尚盖赞问道。
“四五天了。”刘放回答。
“那万竹他们应该到了。”尚盖赞喃喃自语:“从岳阳城坐马车过来要三天,骑马的话只须两天。”
到了墙边,刘放他们先跃过去,但他们夫妻此刻又困又饿,根本使不上力气,正当他们要离开时,忽然间,巡逻的队士兵在喊:“有人影正要从房上过去了,小心有刺客!通知大人!”
接着,全府都从寂静开始喧闹,萧昊的声音由远而近:“拿弓箭把那人给我射下来!死活不论!”
还没跃出的尚盖赞再无迟疑,疾步走到前面,月光之下,院落当中,他高声大喊:“不必劳师动众,我在这里!”
墙外,安可惜他们知道他这是给他们争取离开的机会,此时也不许儿女情长,带着刘放他们往岳阳奔去,希望万竹他们能快点赶到。
火光一下子转移到这边,萧昊当先抢步而来,看到他的时候万分惊诧:“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并不重要。”
萧昊眼珠一转,赫然明白了:“来人!快继续追捕刚才那些刺客!他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站住!”尚盖赞的声音不高,却震慑全场:“她是朝廷命官,杀她者祸连全家!”
闻言,所有家丁兵卒都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似的。
萧昊一喝:“听他胡言乱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谁曾听说朝廷中有女人做官的?”
“难道你不知道如今的兵部尚书是谁吗?”
萧昊见士兵不敢动,不信地高喊:“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如果她是兵部尚书。你又是谁?”
他笑了笑:“你最好不要问我是谁。”
“你别想吓唬我。”萧昊冷笑,“本来想对你用软的,现在看来我只好对你用硬的了。”
“只怕大人要不起我。”他微笑着,笑容无声,却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萧昊步步倒退,一直退到墙边。
萧昊回头怒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他拿下!”
“大家听清楚了,你们现在放下武器,这儿便没大家的事,你们的大人是个什么样的官别人不清楚,你们应该清楚,你们想为这种人无辜受冤吗?”尚盖赞犀利的眼神盯着在场众人。
他的目光如山、如雪,遮天蔽日,让众人心头堵塞得几乎窒息。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一介布衣,怒之严峻,让他们都犹豫了。
见众人动摇可萧昊却逞强大吼:“你以为你是谁?能大过天子吗?快把他拿下!万事有我做主!”
突地“轰隆”一声巨响,小院本来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接着一群人马如潮水般涌进狭小的院中。
萧昊作势要逃,被尚盖赞接近定了穴。
“好大的口气,万事你做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主!”尚盖赞疾声下令,“把这里给我封了!一个都不许跑掉!”
“你是谁?你们是谁?”萧昊惊怒不已,“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管它是什么鬼地方,照闯。”万竹冷笑。
“张大人,你这件事办得好,我一定会上报朝廷,记你大功一件!” 尚盖赞望着万竹的身后向他走来的人说道。
张海山大声回应:“是!谨遵丞相之命!”
丞相?在场的萧昊及其手下人全部惊住。
萧昊闻言语调都变了,结结巴巴地还想辩解,“丞……丞相……大人,我们之间一定有……有什么误会。”
尚盖赞冷笑地瞥着他:“眷养男宠,还把注意打到本相头上,这种大罪还不值得我抓你吗?萧大人,你等着与我一同回京面圣吧。”
“我姐姐可是萧淑妃,你以为你是丞相我就怕你吗?”萧昊还想做最后争扎。
“大人,萧昊不止有这点问题。”张海山和萧昊交恶已久,只不过碍于自己职位低微,不能公开与之翻脸,可此时既然丞相在此,又知道他是冲着萧昊来的,他便将自己多年对萧昊的不满一并倒了出来。
“前不久,萧昊派人送密信给我,要我通融几个重刑犯,并暗示说事成之后会有重谢。”
尚盖赞点点头:“萧大人,有张大人做证,还有你的亲笔密信,你以为你姐姐敢帮你什么?”他笑着问道,然后下令,“把他押下去。”
萧昊登时面色如土,颓然倒地:“对了,从现在起一路到京城,都不准给他吃的,连一滴水都不行。”尚盖赞在人要拉下去时补充一句。
士兵虽觉得奇怪,还是点头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