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玄全程跪地，垂眸看着地面，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等着。
那架势分明就是太子只要不退出这个殿，他就一句话也不说。
偏偏他们两个从前还是同一阵营，对彼此的习惯和一些细节，简直不要太过了解。
所以此刻就算墨景玄一言不发，太子也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现在根本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流，从前是合作关系，如今却势如水火，这气氛说不上到底心里该是什么感觉。
墨成济心思复杂的退出，眼见着宫殿的门被关上，屋里除了近身伺候的太监之外，再无他人，墨景玄这才缓缓开口。
“皇兄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我也没想到，我曾经最信任的弟弟会跟我玩出这么一套来，打的我措手不及。”
皇帝倒也没有遮掩，直截了当的就表达了，反正这份怒气总要有人承担的。
“关于此事，臣弟百口莫辩，还请皇上恕罪，如果真要责罚，臣弟也无话可说。”
“呵，好一个无话可说，你把万全准备都做好，现在站到我面前来跟我说，要我恕你的罪？”
皇帝都快被气笑了，谁都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借着异国使臣不能被再次伤害为由头，才如此大摇大摆的回来。
“当初事态紧急，臣弟若不做出决断，恐怕我们就算损失了所有的将士也难以打出那一场胜仗，所以才被迫与敌军做了交易，但此事臣弟自认处理的没有什么问题。”
墨景玄说着，又拱了拱手，腰板挺的老直，一点也没有要认错的意思，反而是想为自己的行为，据理力争的样子。
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皇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做了欺君枉上之事，居然还能大言不惭的找出各种借口，甚至有合理化之前犯下的错。
再怎么说也是与天下人撒的谎，如此可怕的弥天大谎，若真有一天被揭开，皇帝自己都难以想象会面对怎样的舆论。
“而使父皇与臣弟说过一句话，迄今为止都记忆犹新，那便是天下只想知道真相，而真相只需要被知道就行了，至于是不是真相，取决于说的人会不会反悔。”
凤清歌全程在一边装死，尽可能摒弃凝神的，减少存在感。
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墨景玄非要带自己来，也许是因为宫里实在不安全，害怕自己一个人留那边，会被其他有心之人为难或者趁虚而入。
只是如此这般的场合恐怕也并不适合自己出面吧，两人讨论的这些内容，应该算是皇家密事，她作为一个普通的侯府之女，真的是可以听的吗？
“……是的父，皇自小就说你有帝王之才，只可惜后来为了救我伤了双腿才导致你与这位置失之交臂，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你心里也有不少怨气吧？”
皇帝略一沉默，接着仿佛是在笑，但语调中却不带任何笑意，伸手，拍了拍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凳子，语气十分复杂，话中有话。
“皇兄此话严重了，臣弟从没想过任何位置，不瞒皇兄说，自小我的梦想就是能行走江湖，游历这大好河山后，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起来，不与世俗相见，至于其他的，无非就是在完成这个梦想之前又做的一些准备罢了。”
“你所谓的准备也包括今天作为南国的使臣出现在我面前？”
皇帝冷笑，从始至终他脸上的表情就没能缓和下来过，不是这种冷冷的笑，就是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俯视。
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不知墨景玄是如何感受的，反正凤清歌感觉自己跪在那儿，都快要被这种气息压的喘不上气儿了。
说起来这也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上位者的威压，虽然从前在部队混过很长一段时间，但都是过命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太强烈的上下级之分。
尤其是作为军医，无论是什么级别到了面前都是患者，自然是更加一视同仁的，这种阶级化强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如此直面的感受。
“这些只是完成最后夙愿之前不得不处理的一些事情罢了，说到底也只是想最后再见皇兄一面，也算是把之前的事情都解释清楚，臣弟不愿意欺骗皇兄，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要说明白。”
墨景玄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挺多，而且信手拈来。
凤清歌心里暗暗佩服，也没想到这人说起谎来真是草稿都不用打，张口就来。
什么叫不愿意欺骗？要不是有太子一直在从中作梗，死活不肯放过他们，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想回到都城来一次吧。
“你的不愿欺骗就是这样的事情，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你连封信都没有写回来过，我不信你没有机会跟我取得联系，若当时真是有什么困难，为何事后也没有任何人给我禀报过？”
“……皇兄当初是派过锦衣卫的人去调查我的死活的，对吗？”
墨景玄终于说到重点了。
“但回来的人也说，已经确定你死了，而这位凤小姐身边跟着的却是另外一个叫陆晨的戏子，根本与你无关，这些你又作何解释？难不成你连朕的锦衣卫都渗透进来了？”
“当初锦衣卫在到达之前就有人冒充过他的身份，提前把凤小姐的贴身侍女抓到了大牢里，甚至假传圣旨说要灭了凤小姐的口，所幸后来是锦衣卫的沈大人及时赶到，才救了凤小姐的人，但后来的确是我们放不下心，不敢相信此人，才不得已撒了谎。”
墨景玄继续，这些事儿被他说的半真半假，而且细节什么的倒也十分丰盈，偏偏还能跟皇上的记忆对得上，尤其是有关于锦衣卫的那一段。
“再后来不知为何沈大人又回来了，也索性是沈大人回来了，有人暗杀凤小姐，虽然我不知理由是什么，但千钧一发之际是沈大人救了凤小姐，才有了后面的事情，那时候我们才敢确定沈大人的确是您的人，想托他往回带个话，却不料沈大人半路遇袭，差点死了，拼了半条命才逃回到我们藏身的地方，前一段时间把身体刚刚养好，现在还在回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