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在孤独(上)

离开学校只有两天,感觉好像两年一样的长,这两天发生的事甚至比两年都要多。再一次踏进学校,空气中虽然还是那些空气,但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我已经回到了来这里之前,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坚强的走下去,为了我的目标,我一定不会输的。

不远处,看见丽夏和几个女同学笑着聊着什么,她还是那么开朗的笑容,声音依旧充满了感染力。可当她看见我时,原本笑着的脸突然绷了起来,脚步也突然停下了。身边的女同学在问:“丽夏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不说了?”

丽夏忙说:“别说了,我们往那边走吧。”说着,她拉着其他人往一边走。

那些人中,有同学在说:“欸……丽夏,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们的那个吴依啊,你们班怎么都出名人啊,有一个夏飞,现在又多一个。”

另一个同学说:“看她的样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你为什么要怕她。”

丽夏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着急往前走。

听着她们越来越远的话,我只是微微整理好心情,继续朝着教室里走去。对于这样还算客气的话我应该感到荣幸的,接下来一个人的日子还会听见很多,很多。

走进教室的瞬间,果然如想象中一样,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我并没有在意,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在意。我只是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听老师讲课就好了。只是当我找到我自己的位置时,也有了不小的震动,丽夏换位置了,现在,真的就回到从前了。

一整天上课,我就像一位透明人一样,谁也没有和我说过话,夏飞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人,据说是和班主任去教务处解释班上丢钱的事情。而我始终有点计较的是,佳琪也没有再和我说过话。不过,还好,她任然坐在前面的位置上。

放学后,我独自收拾完课桌,拿起书包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远远的就看见教务处办公楼下面的空地上,杨文川和佳琪在争论什么,两人都很生气的样子。杨文川时不时的去拉佳琪,而佳琪频频躲避。这样的场面,我虽然有冲过去的冲动,但,理智还是制止了我,杨文川不是那种欺负女生的人,而佳琪,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女生,是我想太多了。

又过了一天,这两天我都在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甩我,至少佳琪会的,因为我们的一路人啊,可……现在,让我越来越想不通,丽夏是因为去了我家而内疚躲着我,佳琪又是因为什么呢?我们不是说好是朋友的嘛,就算她顾忌我了,也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就成了陌生人吧。不能再乱想了,就算不能做朋友了,也要死得明白。

在操场边,我找到了远远看着夏飞他们打球的佳琪,难得沉迷的微笑挂在嘴角边。和现在清风拂面而过的秋风一样,加上没有力度的阳光,温柔祥和。当我走近时,她本能的反应是把头扭到一边。我心里一颤,难道连见面说话她都不愿意吗?不管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怎么样都要走完。

我轻说:“佳琪,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我原以为她会拒绝的,就像看见我直接把头扭到一边一样的干脆,但……她说:“好啊,我们就去你家外面的海边吧,听说,哪里的椰果奶茶很好喝。”

我心里猛地一惊,想着她怎么会知道的沙滩酒吧奶茶好喝?可再一想,现在全校可能都知道我和夏飞在那里打过工,她又怎么不会知道呢?只是,选择那点还是匪夷所思的。我‘嗯’了一声,还没等我说话,佳琪已经往停自行车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这种场景让我无法言说。

已经几天没有来过拉拉姐的酒吧了,我们把车停在了远远的马路上,佳琪自顾自地往酒吧边走去,坐在了吧台前的椅子上。

我慢慢走去时,才发现,拉拉姐已经好久没来了,我也好久没来过了。吧台上全是海风吹过留下的沙尘。我忙拿出钥匙打开门,说:“你要和椰果奶茶对吗?拉拉姐不在,不过你等我一会,一样可以喝到。”

佳琪开口说:“既然不在,就不必了,不一样的人做出来的口味也不一样,我改天来喝好了。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说好了。”

我怔了怔身体,心里诧异道,怎么了?我们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哪天的事你没有再站出来帮我,我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还是因为你也认为班费就是我偷的?还是你仍旧觉得我争夺了你什么?我们之间真的不能做朋友了吗?我说:“佳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难道……。”

佳琪忽然截过我的话,平静的脸庞突出一股怨气,淡淡地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讨厌你的虚伪、做作、不真实,你说过不会和我争一件东西,你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从来不成想过会和班上任何一个人成为真正的朋友,可我却选择了你。为什么你要让那个我失望呢?我想不明白,你到底那点好。自从你来了以后,你什么都比我强,学业,家庭你样样都很好,我也容忍,可为什么你要和我争他。”

我疑惑着不知道佳琪说的是什么,可听着她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我诧异着回:“什么?”

她此时怒吼着继续说:“收起你的可怜样吧,这里又不是在学校,没有人会看见。你知道吗?你越是表现得无辜,我就越讨厌你。没错,就如杨文川告诉你的一样,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想知道我什么要这么做吗?我今天就告诉你。

很久很久以前,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了,为了能上学,我跟着妈改嫁来到这里,刚开始,我也有一个看似很完整幸福的家,妈是丈夫很照顾我。可因为我妈不能再生,那个人开始酗酒然后开始打我妈,那时,我每天都充满了恐惧。住在花街也就算了,还要每天忍受那个人对我妈的侮辱和厮打。我当时好想反抗,可我太弱小了,我还没有靠近他,他就已经把我推得很远,我只有每天带着满身的伤痕去上课,精神恍惚,成绩也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出现,把我那个人的手里解救出来,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你不会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留意他,他太优秀了,围在他身边的什么女生都有,让我一次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卑微。那一次,丽夏风风火火的来说,有个女生向他表白,我的心好紧张也好痛,我虽然是被丽夏拉着去的,但是我心里早就很想去看明白。那个女生好漂亮,让我好担心他就会答应,可是,他却说,做他的女朋友不一定是漂亮的,她一定要善良还要学习成绩好。”

心里一阵荒凉,终于听明白了她恨我的起点了。原本心里难受到发慌,可现在,只是觉得好笑,不是笑她,而是笑自己。吴依啊吴依,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亏你还自认为是敏感度极高的人,为什么就这件事一丁点都没有看出来呢?现在回想起来,从那次夏飞在佳琪家里救我的时候,佳琪恨意绝望的眼神里就应该看懂了的呀。

“从那以后,我就努力念书,每一次考试进步,我都会觉得我离他近了一步。我好不容易才达到可以与他匹配的位置,你来了。从你进教室那天开始,我就发现他看你的眼光和看别的女生不一样,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对那个女生有对你这样上心,总是顾忌你的感受,顾忌你的想法。虽然表面看你们好像死敌一样,可是他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关心,只有我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喜欢你。从他再一次来我家不是救我而是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就彻底的明白了,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的人就是你。十一长假我哪儿都没去,我想好了好久,我不能再这样,我不能一直等着你把他抢走,我去了他家,我看到他出门,我想喊他,可我喊不出来。看着他一脸高兴的朝着海边走去,我偷偷的跟着他,我想我只要远远的看到你就够了,他走到那个酒吧那边就开始忙碌,我又想走过去装着不经意间和他大招呼,却又看到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什么地方都能看到你,你为什么要缠着他。一连几天,我都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你甚至还抱着他,他甚至还想吻你。”

听着佳琪娓娓道来的事情,原来这些佳琪都看到了,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她怎么可能容得下我。我也明白了,她一直说的我会和她争同一样东西,指的是——夏飞。我怔怔地说:“那为什么刚开始你还要帮我?”

佳琪轻蔑了我一眼,又看向大海,继续说:“因为他说过,他喜欢善良的女生。你一来就挑战他,如果没有人和你组队,你就输定了。我帮你,就是想让他看到我的善良,还有,我想让他知道,学业,我并不比你差。可是,不管我多努力念,都赶不上你,每次周考后的成绩都让我无比的恼火,为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我到底那点不如你?所以,他已经默默的为你做了很多,你不但不知道还对他造成了威胁,我不可能让他班长的位置被你夺走。半期考的时候,我明明知道,例假来了,不能喝凉水,否则我会疼到痉挛,可我还是喝了一大杯的冰水。果然,还没开始考,我就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可为了让计划看起来更真实一些,我还是忍着考完了第一堂,后面你也知道了。”

我苦苦地说:“原来你做这些,并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而帮我,你是在帮他。哼……”

佳琪苦笑了一声,说:“朋友?从我知道他喜欢你的那刻开始,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我们就是敌人。凡是和我争他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容忍。半期考你果然输了,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开心。当我想看你怎么收场的时候,他居然又一次帮了你,就像是我给你们造就了一次机会一样。所以,我不在手软,我要一次让你离开这所学校。我正苦恼没有机会的时候,连老天都帮我,那次体育课,全班都出去了,我忘了拿东西,我走进了教室,无意中让我看见高洋装班费的钱袋掉在了地上。我本来是要放回去的,可让突然想到,如果在学校里借读生违反任何一条学校的规定,都会考核不过。我就拿出了钱,然后把钱袋藏好。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你也帮我,平时从不花钱的你,被丽夏看到你在商场买东西,而且每样东西都很贵。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我装着无意地说出了你家地址,还故意让高洋去你家问问,然后趁着教室没人,把钱袋放到你课桌里。这样就顺理成章,你想跑也跑不掉,他再想帮你也帮不了。我还让生活委员不要相信老师说的会调查清楚,让他找学校领导。计划原本天衣无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夏飞不顾一切的帮你,老师也信任你,杨文川竟然也出来帮你,还让他看到了我把钱袋放到你课桌里的过程。他威胁我,让我找老师和学校领导澄清事情,不然他就会告诉老师。再后来,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幕。事情就是这样,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想你在这里继续读下去,你现在明白了?”

我虽然很震惊,可佳琪现在的结果却让我冷静了下来,我淡淡地说:“你以为,是杨文川告诉我这些,我才来找你的吗?你以为我是要问你这个?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佳琪,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瞒得住的事。你可以很长时间骗得了一个人,也可以很短时间骗一群人,但是,你永远不可能骗得了所有人,你最终骗不了你自己。来这里之前,我只想问,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因为班费的事,我们不在有任何来往,如果是因为我去了你家,我诚心的给你道歉,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希望你能原谅我。现在看来,我们的确不是朋友了。佳琪,你心计再重事情终究不是事实,我之所以没有被你陷害,不是因为他帮我,也不是因为老师信任我,更不是因为杨文川帮我打架出头,而是,事实,事实就是事实。谢谢告诉了我这么多,让我知道我的路是有多么的幸运。我不会因为你转学,我会更努力的念书,我会回到我的本性。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和你争任何东西,因为他不是一件物品,不是我们谁争就能争来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真的不是朋友了。”说完,扭头往回走去。

佳琪从开始的愤恨到现在的松软,整个强撑住的身体呆呆一沉,脸色幻变着,没有具体那一种颜色。她是不明白的,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没有算计成功,还让自己轻易就全盘托出。从开始的趾高气昂振振有词变成了现在痛哭流涕,她也是太缺少安全感了,以至于我随便一句话,她就说了全部,她的慌乱和惧怕不是我能理解的。

从现在开始,我终于可以放下唯一一点的牵绊,我终究还是做会了自己。

又一次,做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