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特别的阳刚,与这份阳刚很不相符的,是他的眉心之间,有一点红痣,黝黑的皮肤中点着一点红痣,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就是你赶走了所有的客人?我的损失,你赔得起吗?”对方很愤怒,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抽我一顿。
我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请问,您是纸扎店的老板吗?”
“找我做什么,有屁快放,没屁快滚,煞星临门,我就知道今天没好事。”大汉脾气很臭,比独孤夜还臭,他看起来比我大不了两岁,但是全身笼罩的气质,却像是在地狱里待过了几十年一般,那是一种受过千般折磨之后的戾气。
我来之前,想象中的纸扎店的老板,是一个温文尔雅,并且带着一点忧郁气质的年轻男子,瘦瘦的,安静的坐在纸扎店里面,一声不吭的忙活着。
却没想到会见到一个,额,屠夫一样的大汉。
我冷静了一下,继续笑道:“老板日进斗金,根本不在乎银钱,而你这般努力,为了什么,你知我知,别人不一定知。”
“在我面前拽什么文,没事吧,没事就给我滚!”大汉皱着眉头竖起拳头就想伸出窗外教训我,我不躲不闪,那拳头在我的面前一厘米处停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搅了我的生意,我是可以去鬼市管理部门告你的,你就等着被惩罚吧!”大汉真的很生气,鬼市这么大的市场,肯定是有部门宏观调控的。
因为事情是发生在纸扎店这边的,我之前在这里插队也引起了一点骚动,所以大汉能猜到是我搞的鬼。
如果他真的去找鬼市的管理部门告我的话,到时候不仅仅所有受害的店家要找我算账,一品阁药店也会受到我的牵连,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先别急,我费尽心机的来找你,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的,我冒着被整个鬼市的店家争锋相对,甚至被除名的危险,只为了见你一面,难道诚意还不够吗?”我不卑不亢的说道。
大汉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说!”
“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来,也是为了你们家三十多年前的灭门惨案而来,老板,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现在报仇的机会就摆在你的眼前,你不心动吗?”不能绕弯子了,这大汉我惹不起,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大汉盯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冒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就给我滚,我可以既往不咎,再无理取闹下去,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我准备趟过酆都城,搭乘渡亡人的船,去冥界走一遭,你愿意跟我同往吗?”我将老底都掀给他看了,如果他再装傻充愣,那我也没办法了。
大汉的脸色变了变,不由的讥笑道:“口气还真大,酆都城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闯的?渡亡人的船,老子都见过无数次了,也没能搭上去一次,你又算老几,还想去冥界闯一闯,你以为冥界是你家的后花园啊!”
“对,我这一次去,就是想将这片后花园给逛个遍,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一起去吗?”我直视着大汉的眼睛,让他看清我的诚意,让他明白,我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大汉嗤笑道:“疯子吧!”
“你家什么情况,其实我略知一二,你之所以躲在鬼市里面,无外乎是报不了仇,却也不想看着仇人逍遥法外,想要时时刻刻在第一时间得到他的动态罢了,这么多年,你累吗?守了这么多年,该是你厚积薄发的时候了吧?难道你要一直做个缩头乌龟,躲在在这一方白布的后面,终日不敢露面吗?想当个懦夫,对吧!”
我的言辞开始激烈起来,好说没用,那我就挑起你的愤怒吧,反正请不到大汉出手,我也是去不了冥界的,想要去,估计就只能做鬼了。
“你他妈的说谁是懦夫,我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外人指指点点,滚!”大汉气的一拳撞在桌子上,桌子抖了抖,他还不解气,反手又将白帘子给扯断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动怒了,但是却还是没有松口,为什么,他到底是怕,还是不信任我?
帘子被扯掉了之后,我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纸扎店很大,里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全都是丧葬品,分类摆放,看起来大汉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是个很有调理的人。
纸扎店也不是没有门,而是门都被这些东西堵起来了,而且似乎只能从里面开,不能从外面推。
“你说,我要是一掌拍过去,掌风所到之处,是不是你这些家伙什就全不能用了?”我风轻云淡道,说着的时候,慢慢的凝起真气,在手掌间形成紫色气圈,纸扎店的东西是不能碰到任何人气的,这就是他的纸扎店能在鬼市这么横行的原因。
在我行动的那一刻,大汉也顿时提真气,但是看到我的紫色气圈之后,一下子收了势:“竟然是你!”
我不解的看着他,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认识了我几百年了似的。
“你认识我?还是这紫色真气?”我试探着问道。
大汉却不理我,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将店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用白布蒙了起来,然后开门出来,将门关好,给窗子上了木板,之后在木板上面贴上告示。
告示是这样写的:扈氏纸扎店关门停业,归期不定。
然后转向我:“走吧。”
额,这是怎么回事?
“扈,扈大哥,你认识我对吗?”我紧跟在大汉身后问道。
大汉不理我,只是在经过一品阁药店的时候,看着药店外面人山人海,叫价声此起彼伏,冷笑了一声:“一群傻子,一品阁的镇店之宝怎么可能轻易的拍卖出去。”
之后,大汉伸手拉住我,我只感觉到眼前一黑,身体轻飘飘的,等有光线再次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凌云峰山脚下。
那是一片坟冢,大大小小紧挨着,几百个。
大汉扯着我上前,跪下:“爷爷,爹,妈,哥哥,扈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你们听好了,我扈重甲说过,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现在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们成功,扈家不孝子给你们磕头了!”
扈重甲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死者为大,我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扈重甲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走吧。”
我知道他是不想跟我说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但是像他这样经常与鬼差打交道的人,应该是知道不少冥界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我的紫色真气吧?
不管怎样,人请到了,我的目的便达到了,我带着扈重甲上车,一路朝着竹家的方向开去。
第一天在路上,扈重甲似乎心事重重,没有跟我说任何话,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开口问他:“扈大哥,你知道孟婆庄吗?”
“孟婆庄是孟婆的老家,她做了鬼差之后,就一直在奈何桥上面卖孟婆汤,几乎不回去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扈重甲沉声说道。
原来真的有孟婆庄,但是孟婆也的确在奈何桥,那么,阁主为什么会跟我说,孟婆在孟婆庄?
“我有事要去孟婆庄,但是却不知道具体位置,就是问问。”先回去跟二叔他们商量了再说吧。
扈重甲也不再多问,躺在后车座上假寐,再有一夜,我们便要回到竹家了,因为内力变得深厚的缘故,我并不感觉到疲惫,连夜赶路,早回去早好。
过了夜里十一点,扈重甲忽然从后座上面坐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本来神经紧绷的,能被你吓死。”
“你不是说想去孟婆庄吗?我带你去。”扈重甲说道。
我猛地踩了刹车,转身问他:“孟婆庄在这附近?”
“孟婆庄不属于哪一个地方,而是属于一个时间段,夜里的十一点半到凌晨的一点半,孟婆庄的门向外打开,你把车子停好,闭上眼睛,我带你去。”
扈重甲的话我半信半疑,但是这个时候我只能相信他。
这一片离东北已经不远了,这个季节很冷,树上面没半片叶子,今晚的月光倒是皎洁,不像是要作妖的样子。
我将车子停在一棵大树下面,就看见扈重甲手里面端着一只碗,碗里面是半碗浆糊,一根檀香立在浆糊中间,缓缓地烧着。
我见过二叔施法,用生糯米,用血糯米,用香灰,却从来没有见过用浆糊的。
“孟姜女本是孟婆庄的一个妇人,丈夫被拉了壮丁,死在了工地上,她哭倒了长城,却哭不回她的丈夫,她眼泪流尽,直到死,也无法释怀,到了冥界做了孟婆,用奈何桥下的忘川水做了孟婆汤,过桥的鬼魂喝了孟婆汤便能忘记前程往事,孟婆自己也喝了,忘了前程往事,却忘不掉要修补长城,所以世人要进孟婆庄,必定要向她献祭可以修补城墙的浆糊汤。”
原来是这样。
扈重甲的话音落下,狠狠地将手里面的碗朝着地上摔下去,碗碎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扈重甲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我头脑里面顿时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