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细细伸出手指,往远处的黑暗虚空一指,幽幽地说:“城郊啊,看见那栋孤零零的房子没有,就是那。”
关心穷尽自己的视力,顺着她的手指一路猛瞅,倒真的看见一栋房子的轮廓。她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霍地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的那个同学,男的女的?”
“男的,我一去,他就搬走了。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关心愣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想:天啊,不会这么巧吧。她试探着问:“你的同学,他叫什么名字?”
柳细细张了张嘴,正待回答,这时,她注意到关心的手机响了。关心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此刻,她对楚葵还有希冀,满心期望是他打来的,结果在听到话筒里的声音之后,发现不是。不光不是,那声音还让她吓了一跳。
是莫小溪,莫小溪的声音还是那么阴冷:“你在哪里?我让你等,你为什么不等?”
如果面前有一副镜子,关心会发现自己脸都吓绿了,她惶恐地看了看柳细细,想向她求助,但柳细细的注意力不在她这里,而是在朝四处观望。关心只好咬着牙自己应对:“我在哪里不重要,你找我干什么?”
“怎么会不重要?你是不是跟柳细细在一起?”
关心没说话,她不想暴露任何信息。
“你肯定和她在一起,我能感觉到。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之后千万要镇定,因为这关系到你的生死。”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确认关心已经听进去了,然后她接着说,“柳细细肯定哄骗过你,说我是鬼。这是彻彻底底的骗局,我不是鬼,我的真正身份是捉鬼师,我潜进你们宿舍,就是因为你们宿舍里有鬼。这个鬼,就是柳细细。”
关心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抬眼看了看柳细细,突然发现她的表情里隐隐透着鬼魅之气。刹那间,她方寸大乱,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怎么走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喊了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想想,柳细细每天晚上都往脸上贴黄瓜,这正常吗?那是因为她的皮肤已经死了,必须时刻吸收生气。还有,她平时胆子是不是很大?”
关心费劲地想了想,回答:“是的。”
“她是鬼,当然什么都不怕。今天是她的祭日,她不一定非得在祭日前一天回宿舍,她还可以提前很多天回来。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我撒了谎,柳细细根本就不是去外面住,她就是想把你引出去,然后,从你身上拿走她需要的东西。”
想到自己天天和一个鬼朝夕相处,关心几乎要崩溃掉,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她问:“什么东西?”
“你先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关心走开几步,压低声音把眼前所见描述了一遍。很清晰地,她听到那边的莫小溪吸了口气:“坏了,她把你领到墓地了!那房子,是守墓人住的。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自救,找到那个守墓人,求他帮忙。”
突然,关心感觉自己的后颈发凉,似乎有一张嘴在往上面吹气。她触电般回头,差一点没被吓晕过去,眼前所见,是柳细细近在咫尺的脸。她是什么时候摸过来的?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此刻,柳细细无声无息地看着她,表情怪怪的,似笑非笑。听筒里的莫小溪似乎也感应到什么,着急忙慌地喊:“跑!快跑!”
关心二话不说,撒腿就冲,脚下的路坑坑洼洼,她跑得磕磕绊绊,也不知道碰到多少块墓碑,摔了多少个跟头,终于把柳细细甩掉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她感觉那股阴冷的死气,还一直跟着她。
前面就是守墓人的房子,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疯狂敲门。里面有脚步声传来,渐行渐近,随后,门闩被卸下,门开了一条缝。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缝隙里:“你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关心抵死挣扎,但最终还是被男人抱进了屋。她的手机掉在地上,十分钟后,一只手把它捡了起来。
“你想要的东西,找到了吗?”莫小溪的声音。
“找到了,”这声音是柳细细的,捡手机的正是她,“我想要的东西,就是让她消失,现在她消失了,我很开心。钱已经转过去了,咱们永远不要再联系了。”
说着,她挂了电话,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宝贝,今天晚上我去你那里吧?”
“这个,还是改天吧,我有同学要来。”
柳细细很气愤,她深入虎穴,和情敌住在同一间宿舍。又花了一笔巨款,请网友过来帮她演戏,终于成功把情敌卖给了守墓人,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为了一个同学,他竟然拒绝了她。
柳细细如果愿意善罢甘休,那就不是她了。她气呼呼地穿梭在林立的石碑间,想尽快找到回去的路,不经意间,眼前的石碑遽然一亮。她的视线被吸引过去,霎时发现石碑上有一点磷火,越烧越旺,火丛还用一种诡异的节奏不停地往上蹿。
先是愕然,后是震惊,因为她看到一张鲜血淋漓的脸,从石碑后出现。
“你,你是谁?”她胆子再大,目睹眼前的情景也不禁惊慌失措。
面对花容失色的柳细细,这个脸上血肉模糊的人缓缓开口了:“你一直在扮演我,难道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一把刀。
楚葵收拾好一切,然后去车站接同学。这个同学的名字叫莫小溪,他们的关系当然不仅仅是同学那么简单。
看见莫小溪满面清爽地出现在车站口,楚葵紧走两步赶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腰:“宝贝,我想死你了。下次你来之前最好先打个电话,这样我好准备准备。”
“我不是打电话了吗?”
“你都快下车了,才给我打的电话。”
莫小溪狡黠地笑了笑:“你好奇怪哦!告诉我,这段时间有没有不老实,有没有背着我跟别的女生交往?”
楚葵拍胸脯直说:“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当然没有。”
莫小溪无声地笑了,无限妖娆地说:“好,那就好。”
有一个女孩叫秋离离,她非常喜欢鞋子,各种各样的鞋。高跟鞋,鱼嘴鞋,松糕鞋,马丁靴,唯有一种,她非但不喜欢,甚至还很害怕,那就是绣花鞋。
这一切只因为,小时候的她听过那个关于绣花鞋的故事,故事里那些令人发憷的场景,深深地影响了她,成了她心里永恒的阴影。她发誓,这辈子不碰绣花鞋。
现在,她上高一了,学校管理很严,必须住校。她住进了三人寝室。
寝室里有个女孩,叫冬花花,她是最后一个来到寝室的,当她推门而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土。
当时,秋离离正在铺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冬花花一眼,突然一下子愣住了,心脏咯噔一响,差一点停跳。
冬花花的两只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
看到有人注意自己的鞋,冬花花忸怩地解释说:“这鞋,是我娘给我做的,她自己纳的鞋底,自己缝的帮,虽然她去世两年了,可只要我穿上她做的鞋,就会感觉她离我不远。”
秋离离听得后背直发凉,她大叫一声:“够了。”
就是这两句对话,成就了她们之间的隔阂。她们像共处一室的情敌一样,自己不好过,也不愿意让对方好过。
特别是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冬花花晒在阳台上的绣花鞋离奇失踪之后,她们的关系更紧张了。好像只要有一点星星之火,仇恨就能燎原。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秋离离没吃晚饭就回到寝室,刚推开门,登时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冬花花在寝室的正中央,原本应该挂吊扇的地方,绑了一个绳圈!她站在绳圈下,呆呆地往上看,一脸死气。
秋离离吓得尖叫一声,魂儿都丢了一半:“你,你想干什么?”
冬花花把视线放平,两只毫无神采的眸子凝视着她:“你说,她为什么要自杀?”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笃定,一点也没有梦游或者陷入臆想的症状,这证明,她很清醒。就像此刻,真的有个人在她面前上吊一样。
秋离离浑身发毛,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话来:“谁,谁自杀了?”
冬花花抬起眼皮,注视着绳圈下的空气:“我女儿啊,她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龄。”
秋离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冬花花,也是十七岁。她的心脏开始抽搐:“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冬花花费劲地想了想,那神情,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阵苦思冥想之后,她表情阴晴不定,带着一丝警惕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秋离离注意到,她的手握成拳头,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势放在胸前,瞬间,一句话涌入脑海:此地不宜久留。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很小的一步,可惜,被全神戒备的冬花花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