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嘛。根本看不到我外婆,一定是骗人的。”
谢振午不禁出声埋怨。
“你看不到吗?那换我来看好了。”
赵慧安拉了拉谢振午的衣袖,示意换她试试看。
谢振午应声挪至一旁,赵慧安则依样画葫芦,焚烧掉她自己的头发,并擦拭干净玻璃片,俯下身去看。
“喂,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啊,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赵慧安边看边说,正讲着,忽然脱口惊叫,“咦?等一下,好像有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真的还是假的?让我瞧瞧。”
谢振午兴奋地挤了过去,探出头凑近赵慧安的脑袋,试着瞪视玻璃片。
冷不防,赵慧安发出一声惊呼,陡地撑起身体,后脑勺不偏不倚撞中谢振午的门面。
谢振午被撞得眼冒金星,鼻中一阵酸热,差点儿没痛得晕厥过去。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谢振午正想出声痛骂赵慧安一顿,却发现赵慧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天色渐暗,偌大的操场里,透着一丝诡异的空寂感。谢振午一头雾水,全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状况。
该不会,赵慧安真的看见她妈妈的鬼魂了。
可是,她怎么会吓跑了呢?
心念一转,谢振午狐疑地弯下腰,再次凑上前瞪视那块玻璃片。看了半天,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真是见鬼了。”谢振午啐了口口水,决定明天再向赵慧安问个清楚。
当天晚上,谢振午便做了一个噩梦。
他仿佛置身在游乐场的鬼屋里,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一条微亮的狭窄走道,看不见尽头地往前延伸。
黑暗中,阴风惨惨,冷得犹如千年冰库,带着些微的怪异臭味,用力注视,可以发现两旁隐隐有人影晃动,却又看不分明。
阵阵的哀号及呻吟声,由远而近,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至,好像有很多人正遭受着极为痛苦的折磨,不能自已地发出绝望的惨叫。
谢振午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惧,惊骇地往前奔逃,越往前跑,哀号声越加响亮。
也不晓得跑了多久,最后,谢振午终于筋疲力竭,一跤摔倒在地上。
忽然,他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轻轻地对着他招手。
他一骨碌从地上站起身,大声对着那个人求救,并大步往前疾奔过去。
奇怪的是,谢振午身形一动,那个人也跟着拔腿疾走,任由谢振午怎么拼命使劲往前追赶,就是无法追上那个人。
追了一阵,谢振午突然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很眼熟,再仔细一瞧,咦?那不是赵慧安吗?她怎么也在这里?
“赵慧安,不要走,你等等我。”
那人闻声回头,果然就是赵慧安。
可是赵慧安并没有因此稍停脚步,反而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回,继续轻飘飘地往前疾走,一晃眼,便走进一扇门里。
谢振午随后跟上,那门却紧紧闭合,不管谢振午如何拍擂、连踢带踹,就是没有办法让那扇门敞开一道缝来。
他绝望地靠住那扇门,不觉两脚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无助地抱住头。
这时,身后突然伸出两只手臂,将他紧紧搂住,同时有颗头轻轻地倚靠在他的左肩上。
谢振午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却是他一直追不上、刚刚走进门内的赵慧安。
问题是,他就靠在那扇门上,赵慧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想着,赵慧安竟将他的身体慢慢拉进那扇门的门板。
隔天上学,赵慧安没有出现。
再隔一天,班导师才难过地宣布,说赵慧安在前两天的晚上,忽然得了急病暴毙。
谢振午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吓傻了。
赵慧安为什么会突然暴毙身亡?和他们去见鬼有没有关系?
赵慧安究竟在玻璃片上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当时会吓成那个样子?
那个噩梦又代表着什么?赵慧安是来道别的吗?
那个鬼地方到底是什么场所?会是阴间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其实都得不到答案。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希望能见到鬼,最好是能见到赵慧安的鬼魂,好让他问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碟仙
“振午,要不要玩碟仙?”
周展元兴冲冲地冲进屋内,手里拿着一盒东西,向谢振午扬了扬。
谢振午考上了大学,住进了专门租给学生的公寓。他们这层楼住了六个人,周展元是紧邻他隔壁的室友。
一听有碟仙可以玩,几个待在房内的室友全都围拢过来。
谢振午从书堆里抬起头,见众人自纸盒内取出一张纸,平铺在餐桌上,吱吱喳喳研究起了游戏规则。
“你们会玩这玩意儿吗?”
谢振午丢下书走向他们,只见那张纸上一圈又一圈写满密密麻麻的黑字,正中间则画了个红圈圈,圈圈里有张鬼脸。
“我特地去借来的,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吧。”
周展元从纸盒里翻出一只瓷碟,将瓷碟亮给大家看,瓷碟内侧用朱砂画着一张鬼脸,外侧边缘则有道箭嘴。
“待会儿呢,每个人伸出食指,轻轻放在瓷碟上,就可以开始请碟仙了。”
说完,周展元将瓷碟覆盖在红色圈圈当中,并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放在瓷碟上。
几个室友同声附和,不由谢振午分说,便拉着他的手,一起将右手食指按在瓷碟上。
“碟仙,碟仙,请降临。”
过了一阵子,瓷碟果真缓缓移动起来。
众人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看着瓷碟在纸上慢慢绕着圈子。
“周展元,你别闹了,是你在用力对不对?”
谢振午直觉认为这是人为的操纵,其中最有嫌疑的人,就是提议玩这个游戏的周展元。
“没有啊!不是我,不信的话,我把手拿开给你们看。”周展元大声喊冤,一脸无辜地移开手指。
瓷碟仍缓缓地转动着。
“要不要把手指全部移开,看它还会不会转?”谢振午突然异想天开,提出这个建议。
“不行,绝对不行。”周展元大叫,“那样做的话,碟仙会脱离瓷碟,附在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成为它的替身!”
众人面面相觑,谢振午忽然觉得有点儿意思,催促大家继续玩下去。
“碟仙、碟仙,请问贵姓?”
“徐。”
“是男是女?”
“女。”
“几岁?”
“十九。”
“住哪儿?”
“本地。”
“死因?”
“水。”
“哪里?”
“桥。”
一伙人不知天高地厚地乱问一通,谢振午灵光一闪,脱口说了一句话:
“碟仙、碟仙,你在哪里?”
“屋里。”
“屋内哪里?”
“头顶上。”
众人脸色大变,不约而同仰头往上看。
没有啊,天花板上除了有些污渍之外,并没有任何异状。
几个人有点儿失望,但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谢振午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碟仙现身不可:“哼,少装神弄鬼了,如果你在这里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吓住了,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来。等了一阵子,除了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之外,压根儿没有异状发生。
“哈,我就说嘛,哪有什么鬼?分明是?”
谢振午的话还没说完,身上所穿的羽绒背心倏地膨胀起来,就像自动充气的救生衣一般,转眼间,整件羽绒背心就撑得满胀,似乎轻轻一戳,就会爆炸开来。
一干人等吓得目瞪口呆,全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谢振午更是吓得脸白唇青,动都不敢动一下,害怕稍微一动,就会被背心炸个半死。
“你快向碟仙道歉啦。”“有没有人身上带有护身符?赶快拿出来。”
众人一阵慌乱,忘掉了不能全部松开手指头的规则,到处翻找护身符之类的东西,结果找着了一本白衣神咒。
“没有护身符啦,念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用?”
周展元劈手抢来自衣神咒,对着谢振午一字一句念起来:“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周展元结结巴巴念了几遍,说也奇怪,那件鼓胀的羽绒背心竟渐渐消气,没多久,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谢振午连忙脱下背心,用力摔到墙角,这才松了一口气,瘫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其他人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全都青一阵白一阵,个个心惊胆颤、发抖不已。
直到大家的情绪平静下来,才发现瓷碟早已翻仰过来,露出画在碟底的红色鬼脸。
“喂,你觉不觉得展元最近怪怪的?”
“是啊,他最近讲话老是扭扭捏捏,像个女孩子似的,会不会有那种倾向?”
“不会吧,以前他很男人的。”
几个人坐在河边烤肉,望着周展元孤坐在桥上的身影,窃窃私语不已。
距离上次玩碟仙之事,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这天是星期日,室友们觉得无聊,便一起到学校附近的水坝去烤肉。
周展元原本和大家有说有笑的,不晓得为了什么,一走进水坝区,便沉默下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到架在水坝上的石桥边,对着桥上的飞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