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篇

父子篇

——天下无指者,生于物之各有名,名不为指也。不为指而谓之指,是兼,不为指。以有不为指之无不为指,未可。

昨晚,我又被那个可怕的噩梦所惊醒。我梦见自己被分成了一块又一块。看见的手臂与看不见的手指,听到的哭喊与听不见的浮动,我实在无法忍受。

记得那是在半年前,当有一次我从梦中苏醒之后,发现自己心爱的宠物狗居然被残忍的分解成了数不清的碎片。头、手、尾巴,甚至就连皮毛都被疯狂的剥去。是谁?这究竟是谁干的!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杀死一个无辜的生命。

然而,恶魔并没有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当我再次被那个熟悉的画面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女朋友竟然被人残忍的杀死在了卧室的卫生间里。血、肉、筋,一片模糊。我开始恐慌,愤怒,沮丧,直到最后,父亲走了进来。

“那只是一堆肉块,没什么好悲伤的——”

“可,可她是我的女朋友啊父亲。她被人杀了啊,您...您看不到吗——”

“我当然看得到。但是,我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堆肉块。一堆即将被腐蚀的骨骼与肌肉组织而已——”

——肌肉与骨骼

——连接整个躯体的部件

而此时,就像是拼图里的碎片一般混淆在粘稠与血腥之间,无法分辨,也无法拼接。只得孤零零的等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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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

徐超有些含糊其词的,他看着赵明那干劲十足的样子,真的不明白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你不明白什么?”赵明微微向左偏了偏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斜瞪向他。

“喂...你别总是用这种不友好的眼神看我行不行?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事啊。而且现在还是在工作时间。”

“哼,你还好意思说和我是同事?要我说,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以前张队对你那么好,自从叶警官来了之后你就千方百计地讨好那个女人,还经常说张队的坏话,你到底居心何在啊!”赵明双手握紧方向盘,口中的牙齿因为愤怒而几乎被强大的咬合力嚼碎。

“我...”徐超在副驾驶坐上始终不敢抬头,汗珠自两手的指缝间慢慢流出。

“我什么我,告诉你,看在我们同事一场,今天说这些是希望你以后别总是动些歪脑筋,否则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好了,我们到了。”

徐超还沉浸在一种极度恐慌之下,所以对赵明的紧急刹车毫无防备。他那扎着安全带的胸口被巨大的惯性挤压的一阵憋闷。然而这时,赵明丝毫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下了车。

“我说你还下不下来。不下来我可自己去了。”赵明最后丢下了一句话便向‘翡翠园’的门口走去。徐超只能强忍着胸口的痛楚,步伐紧凑的跟在后面。

当他渐渐追上走在前面的赵明时,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与人交谈起来。他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约有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于是徐超赶紧凑上前去。

“老人家您好,请问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您见过吗?”赵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徐美慧的照片礼貌的递到了老太太的手上。

“哎呀,这个女孩啊——”老太太接过赵明递过来的照片,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抬起头来,对着一脸疙瘩的赵明说道:“认识。她就是我那邻居家的公子刚认识的女朋友,不过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她了。今天早上我还和老伴说起过呐。”

“啊?您是说这个女人是你们邻居家孩子刚认识的女朋友?两人大约认识有多长时间了?”徐超抢在赵明的前面问道。

赵明对徐超的这种做法很是反感,他冲徐超说道:“你少在这里多事。”之后他接着问道:“老人家,请您仔细回忆回忆,他们二人是什么时间认识的,您又有多久没见到这个女人了。”

老太太沉思了片刻之后回答道:“他们认识好像是在两个月前,也许更早。不过我是在两个月前才第一次见到她。而也就是这几天吧,我没有再见到那个女孩。不过也是,摊上那样的家庭谁也接受不了吧。对了,那个女孩怎么了?”

“哦,大妈。这属于我们警方的内部机密,所以...”

“啊,明白了。我就不多问了,你们这是要去我家对门了解情况吧。我说的那家人姓公羊,这个姓氏很少见吧?他们就住在四号楼三单元201,我家是202。”

“请问您贵姓...”

“我?我叫徐少芬。”老人轻快地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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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这个姓氏——”张昊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赵明。

“是啊队长,我也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姓氏啊。不过那家的主人倒还是挺有礼貌的。唯独就是没有见到他的儿子。”

“你没有问他关于自己儿子的去向吗?”

“问了。但他给我的答复却是非常的笼统。”赵明摸了摸脸上的疙瘩说道。

“笼统?”张昊不明白自己的部下为什么会用到这个词汇,因为在他看来,笼统应该是个只有在分门别类的时候才能够用到的词语。

“是啊。他跟我说:‘儿子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他,所以无法去遵循他的意志。’”

“什么?好奇怪的回答。那人是不是有病啊。”

“哎呀队长,您说的一点不假,就连他的那些邻居也是这么说的啊,所以我怀疑他的儿子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他的儿子不见了,我想八成是畏罪潜逃了。”赵明有些后悔莫及的说道。

“赵明,先不要这么早做结论。我想明天我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另外向上级汇报一下,申请搜查令。叫上技术科人员明天一并前去。”

“您的意思是?”

“现在还不好说,总之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再有,我觉得那个做父亲的也存在很大的问题。他叫公羊...”

“公羊羽。张队。”赵明立刻回答道。

“嗯,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所以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为人父母其实就是在充当后代的表率。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孩子,但是我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在外面,我们可以向他人求教,但是当回到家中面对自己的儿女时,我们就变成了授教者。我们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都会变成子女学习与模仿自己的契机。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因为毕竟父亲是子女永远想要超越的一座高山,在他们眼里,父亲就是一个前进的指标,只有超越了父亲,他们才会获得永久的满足感与征服欲,所以他们要学习。可是话说回来,如果父亲的志向是错误的呢?那会怎么样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子女也会误入歧途。”

“所以您是想亲自去见见那个公羊羽?”

“没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就刚巧印证了那句古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完张昊用右手轻快地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