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花瓣

第三幕——花瓣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每每读到这一句,阿哲总是为孔夫子的悲痛而感同身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颜渊的死标志着儒学的灭亡。孔子早就明白颜渊死后自己将后继无人,因此才会发出‘天丧予’这样的感叹。而事实证实,后儒也曾说过‘颜子没而圣学亡’之类的话语。所以,阿哲自己也为颜渊的死而感到惋惜。其实颜渊与孔子之间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师徒的关系,更像是一对父子。父子吗?一想到这里,阿哲突然记起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自己的老师。对了,记得那个时候…

阿哲不由浑身打起了冷颤,也许凶手的真面目以及他杀人的目的会是…

不,不对,假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太荒唐了吧。假设自己的推断没错的话,那么岂不是每个人都有被杀的理由?不,不可能。阿哲努力的摇晃着自己的脖颈,颈椎骨节连接处夹杂的滑膜已经开始发出磨合的迸裂之声,而他,却丝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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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芒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看着这样一个糟糕的天气,也许真的不利于出行。天空中雪花虽然已经停止了它的攻势,可停息之后零下十几度的低温,却将残留在地面的雨雪凝结成一片片参差不齐的冰渣。

实在是一个糟糕的清晨。孙芒用双手整理了一下风衣的竖领,哆哆嗦嗦的打开车门,迫不及待的钻进了驾驶室。只可惜低温环境下的发动机无论他怎么踩紧油门,仍始终无法启动。正当他气急败坏的捶打方向盘时,车窗外一个陌生的身影正慢慢的向自己比划着手势。于是,他慢慢的摇下了车窗的玻璃,冷气瞬间如饥饿的蝗虫般,破窗而进。

“请问您是孙芒先生吗?”男人浑身颤栗的发出喉结里那沙哑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孙芒在车里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他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个头戴大檐帽,身披天蓝色大衣的瘦弱男子。看样子,像是个警察。

“哦,我叫徐超,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有些事情想向您了解一下,不知现在可否方便跟我走一趟?”

孙芒看着站在窗外早已冻得瑟瑟发抖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请恕我直言,您能否告诉我究竟是所为何事?”

“是关于徐照与司马泰被杀的案子,想必您也对此有所了解吧?”

“没错,我也看了最近的报纸新闻,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们二人的噩耗,可是,我不明白,这些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警察不去抓凶手,反而在这么一个寒冷的早晨跑来问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得要领啊?”孙芒坐在车里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对不起,无论怎样,还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否则——”

这是,站在外面早已沉不住气的徐超,终于从自己那上衣口袋里掏出警官证,语气生硬的回答道。

看到这一幕之后,孙芒苦笑的摊了摊手:“警察先生,您看,我的车现在已经打不起火来了,你要我怎么跟你走?难不成还要雪中散步?”

“这一点请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备好了车,请您下车跟我来吧。”说着,徐超便要伸手去强行打开车门。

“好,好,好。我这就跟你们走。不劳您动手了。”

之后,孙芒深深叹了口气,迅速从车厢中走出,顺手把门掩实,跟着徐超向不远处的那辆警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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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昊站在办公室的镜子前仔细的整理着着装,他决定亲自去审问嫌疑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正深深的提醒着自己,决不允许再有丝毫的差池。于是,当他将戴帽这最后一道程序做完之后,便挺直了腰板,向门口走去。

“啊,队长。你来了。”

刚刚推开审讯室的玻璃门,张昊就发现赵明正精神恍惚的站在那里,目光中充满胆怯的看着自己。看来,没有把重任交给他是一个明智之举。

“恩——”张昊冲赵明点了点头,之后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那张曾经用来审问过无数犯人的椅子,那个额头前的流海已经几乎没过双眼的男人就坐在那里。

“赵明,你先出去吧,留徐超在这做笔录就行。”张昊慢慢做到桌案前的椅子上,回头向自己的部下说道。

“可是队长,我…”

赵明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后来还是将话憋了回去,低头慢慢走出了审讯室。

张昊看着赵明离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之后面对座椅上的孙芒开口问道:“孙先生,我们此番叫你来的目的,想必我的同事已经都说的很明白了,所以我们就不必绕圈子了。关于徐照与司马泰被杀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

“看法?”坐在对面的孙芒眼睛死死的盯着张昊那张佛像般的脸庞,笑着说道:“警官先生,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可是对于他们二人的死亡,我真的是毫不知情。”

“那么在徐照和司马泰被杀的当天,你都在哪?”

“怎么,您是在怀疑我吗?徐照死的那天我在参加钟烨的同学聚宴啊。”

“那么宴会之后呢?”

“宴会之后我就送早已喝的昏天黑地的司马泰回家,之后我又返回了自己的家。而司马泰被杀的那天我好像在家,一天没有出门。”

“可有证人证实?”

“证人?我自己独居,怎么可能有证人。再说了,警官先生,”孙芒不由压低了身形,冲张昊挑衅道:“我作为一名守法的公民,在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之时,有必要请人二十四小时为我的活动情况做证明吗?倘若他们二人在被杀的时候,我恰好有所谓的不在场证明,那岂不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个…”

张昊不禁与徐超面面相觑。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不住的打鼓。孙芒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还会去询问眼前这个男人的不在场证明吗?换句话来说,如果此人对死者的死亡并不知情,那么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刻意的为自己进行无罪辩护。可是,如果这正是他自己所设下的圈套呢?张昊的思绪有些混乱,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他决定先暂时缓解一下心中的压力,于是将后续工作交给了徐超,自己则逃也似的离开了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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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阿哲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始终无法释怀。在他的脑中反复不断的收听着朱萍的话语。“时刻警惕你周围那些红色的东西——”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自己似乎已经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呤…”此刻,口袋中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艾丽。

“喂?艾丽。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接起电话之后的阿哲急忙问道,可是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喂?说话啊。艾丽,你怎么了?”

周围仍旧是一片寂静,并没有听到丝毫回应。阿哲本能的感觉到事情不对,于是急忙穿上外套,冲出房门。他在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急忙向艾丽家中奔去。

十几分钟后,阿哲终于站到了艾丽家的门前,他犹豫着敲了敲房门,片刻之后仍旧无人应答,于是他在思考片刻之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艾丽的电话。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屋内响起,但仍然无人应答。之后,阿哲急忙又拨通了叶莉的电话。

“喂?叶警官吗?请你赶快到君临社区来一趟。对,我就在这里,十分钟之后是吗?好的,我在楼下等你。”说完,阿哲迅速向楼下跑去。

大概约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阿哲看到了叶莉那辆红色的轿车正缓缓驶来,他急忙跑上前去。

“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有什么事吗?”走出车门的叶莉,看着阿哲脸上那焦急的表情,不有紧张的问道。

“艾丽可能出事了。”

“艾丽?”

“没错。”

之后,阿哲便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莉。

叶莉在听完阿哲的诉说之后,沉默了片刻,急忙掏出电话:“喂?张昊吗?今晚谁值班?赶快通知值班警员到君临社区来,带好必要的工具。”

挂断电话之后,叶莉冲阿哲说道:“愣着干什么,我们快点上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动着。阿哲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距离自己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而张昊与几个值班民警还没有赶到。

“阿哲,你凭什么认定艾丽此刻已经凶多吉少了?”叶莉闲得无聊,冷不丁的问道。

“凭什么?这还用问吗?凶手肯定是在杀人之后,用艾丽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想要我到达现场之后嫁祸给我。我为以防不测,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恩,”叶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这样做很明智。奇怪,艾丽的家人呢?怎么也不在家?”

就在叶莉低头思考的时候,张昊他们已经赶到了现场。

“情况怎么样?”张昊看了一眼阿哲,之后转头向叶莉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先把门锁打开吧。”叶莉看了一眼阿哲,之后冲张昊说道。

“好,小王。将门撬开。”

“是。”这时,站在张昊身后的一个年轻警员,迅速走到门前,从包里找出开锁工具,之后紧张的忙碌着。

“阿哲,别多想,也许她真的没事。”叶莉将自己的右手搭在阿哲的肩膀上,语气温柔的安抚道。

阿哲看了看叶莉,再看看张昊,最后决定将视线转向那个叫小王的年轻警员。

“门锁打开了。”小王兴奋的回头向张昊汇报到。而此刻,站在旁边早已迫不及待的阿哲迅速将小王推开,第一个冲进了房间。

“这…这是…”

阿哲呆呆的愣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怎么了?”叶莉听到阿哲那沮丧的声音之后,也急忙向屋内看去。只见偌大的客厅地板上,一层薄薄的玫瑰花瓣将一个肌肤雪白的女人大部分赤裸身体慢慢遮盖,玫瑰花香,充斥整间厅堂。

“艾…艾丽…”阿哲浑身无力的跪倒在女尸的身旁,眼泪自眼眶中奔涌而出。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这时,站在阿哲身边的张昊突然发现眼前那张紧闭的卧室门,他警惕的冲向前去,一脚踹开了房门,一股恶心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而接下来所看到的那一幕,远比地板上的女尸更为让他感到震撼。

“这…这是…”

张昊不由向后倒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