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任鹏飞只是还能勉强站立,没有崩溃而已。
“什么时候?”
“两天前,挺急的,我来不及通知你,也怕你回不来,你要是现在回不来,也就别回来了……”
父亲任学庆的声音低沉,似乎对于妻子的离开还不能接受,更没有做好准备,世事无常,生老病死又如何预料呢?
“我现在回去……”
任鹏飞说完这话,泪水奔涌而来,他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
这就是命运吗?老天爷非要把他和盛辉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就连各自母亲的命运都如此的相似!任鹏飞忽然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感觉到那沉甸甸的压抑,甚至无法呼吸……
当天晚上,任鹏飞就和安颖马不停蹄的赶回湘潭。
龚晓宇也不挽留,连忙订机票让任鹏飞回去,卫军开车带他们去安颖家,接着直奔机场。
本来任鹏飞并不打算让安颖和他一起回去的,但是安颖并不听他的劝说,原本就要回湘潭的,只不过比计划早了两天而已。
安颖的父母并没有不悦,谁也不愿意摊上这样的事,只是叮嘱路上小心,毕竟已经是晚上了。
好在他们出来的足够早,现在并没有很晚,赶上了九点多的飞机,两个小时后,他们到了长沙,又转到火车站,连夜回湘潭。
望着在自己肩膀上疲倦的安颖,任鹏飞有点心疼的说道:“真是难为你了,跟着我奔波……”
安颖抱着他的胳膊:“你别这么说,要不是我决定先来我家,或许……”
或许就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了吧?
安颖看到任鹏飞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就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因为她怕任鹏飞会忍不住崩溃,只是在身旁,她都能够感觉到任鹏飞心底的悲痛,爱一个人如果爱到骨子里,那么一切都能感同身受。
等到湘潭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
小镇办丧事,一些亲戚朋友都会到场,追悼会都会很有仪式感,没有太多的悼词和感伤,不过哀乐响起之后,每个人都会感伤起来。
任鹏飞径直的走进家门,看着正中央母亲的遗像,泪水奔涌而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作为军人的他,竟然没有能够看到母亲的最后一眼。
“妈……”
直到此刻,任鹏飞才嚎啕大哭了出来,而随着他的一声哀嚎,父亲任学庆的泪水也滑落。
安颖搀扶着任鹏飞,也难掩心中的悲伤,如果他们能早请假一天,如果不是回成都,而是率先来湘潭,或许任鹏飞就可以看到母亲一眼,哪怕是一眼。
遗像上还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是那样的慈祥和端庄。安颖没有想到,和未来老婆婆的第一面,竟然是天人永隔,只有凝望那黑白色的照片,试着勾勒她生前的模样。
……
任鹏飞母亲因中风发作和脑溢血不治逝世,享年50岁。其实任父有预料到这一天会来临,从任鹏飞高三的时候,就不断的发病,严重的时候甚至拖进手术室,而每次从手术室里抬出来,病情就更加的恶化。
任母这辈子都没有享过福,因为年轻的时候生活在农村,兄弟姐妹比较多,很早就开始干农活,虽然体弱但却承担起家庭的重担,生下任鹏飞后,更是留在了后遗症,以至于还这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
任鹏飞的军龄只有一年多,但是如果从军校开始算起,他已经参军五年,在特种部队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一年,他都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直到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如果他不参军,而是在母亲身旁,最起码他能够送母亲最后一程。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现在终于深刻的体会到,忠孝两难全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按照家乡的风俗,第二天一早就要下葬了,亲戚、朋友也都散去。
任鹏飞穿着部队的黑色作训背心,胸口带着一朵小白花,他望着床边发呆,没有了母亲卧病在床,他竟然有点恍惚,仿佛她还在,伸着变形的手指着他,嘴里轻声的呢喃,眼睛里满是关切。
安颖虽然不算过门的媳妇,按理说不必披麻戴孝,但还是穿着一身素气的衣服,胸口戴着白花,眼睛看着神情恍惚的任鹏飞。
任学庆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点了一颗烟,说道:“你妈走的时候没有遭罪,我也没有想到你能回来,在部队身不由己……”
任鹏飞望着柜子上面的黑白照片,喃喃道:“我记得我大一回来,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换军装,妈高兴坏了,行动不便还给我做麻仁辣酥鸡,手不方便,辣椒都炒糊了,可就是那么好吃。她说,看我成才,这辈子就没有什么盼头了,就好好活着,看着我成家立业,可是现在我把女朋友带回来了,她却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说着,任鹏飞就又有点泣不成声。安颖咬着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任学庆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会看见的,你一直都没有让她失望,她也不会有遗憾,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会过的好,也一定会闯出一片天。”
后来的几天,任鹏飞都一直闷闷不乐,守在家里望着照片发呆。
最近的噩耗一个接着一个,以至于任鹏飞都有点崩溃,他也终于理解了盛辉,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让人愤怒,盛辉还可以用报仇来发泄,而他却连发泄的点都没有,连嚎啕大哭都做不到。
临走前的一天晚上,任鹏飞望着皎洁的月亮,对安颖说道:“对不起,安颖。我们的婚期又要拖一段时间了……”
按照家乡的习俗,家中凡有大丧,百日之内不能再办喜事,否则就是对亡人的不敬。任鹏飞在母亲生前都没有尽孝,死后更不想忤逆。尽管,母亲在天之灵肯定特别希望儿子能够成家。
安颖拥紧任鹏飞,像是怕他随时消失一般,哭着说道:“你别这么和我说话,抱着我好不好……你这样我感觉自己好没有用,连怎么安慰都不知道。”
任鹏飞拥着她,低声说道:“我特别想和你结婚,因为我怕命运再给无尽的折磨,盛辉的事情,让我知道世事无常。我怕失去你,就像是之前一样,突然在我的生命里消失。说实话,安颖,我现在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安颖摇摇头说道:“我保证,不会的。我一定会嫁给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就算是我突然消失,你也要相信,我会努力的回来,拼命的回来,嫁给你。”
美国空军工程师爱德华·墨菲即兴提出过一个心理学暗示定律,在二十世纪被广为流传,即“墨菲定律”,指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假期是短暂的,任鹏飞临走的时候只拿走了家里的户口本,准备回南国利剑。
临走的时候,任鹏飞对父亲说:“爸,我在向部队申请住房,等下来了,你跟我去广州吧,这水果摊也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
任学庆还在往任鹏飞包里装水果,喘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不了,你老爸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亲戚、朋友都在这里,你妈做手术还欠下几万块的债,等我还完了再说,等你们婚礼了,我去一次就行了。”
安颖正要说她还有积蓄,可以帮忙还债,但是被任鹏飞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不想安颖还没有过门就欠她的,几万块不算什么大数目,很快就会还完的。另外他也知道,老爸之所以不肯走,主要还是因为老妈刚刚病故,他还没有完全解脱出来。
“爸,那我们走了,钱的事情我回去就解决,放心吧。亲戚朋友的钱不能总欠着。”
“你怎么解决?不用的。”
“没事,我奖金多。”
有屁奖金!如果他从事的是科技领域,这话还算靠谱。可他是特种部队的带队主官,也就餐补多一点。怎么多的?那都是因为特训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全都算在津贴里面了!特种部队的津贴待遇也就是陆军中的平均水平,不如炮兵、陆航等部队,高于步兵部队。
回去的火车,安颖和父母通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任鹏飞也和安少华聊了两句,无非是一些安慰的话,这也算是正是接纳了任鹏飞。
放下电话,安颖气呼呼的说道:“你刚才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有点积蓄,为什么不拿去还债,你这是想跟我结婚的样子?”
任鹏飞摇头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们结婚不也是得用钱吗?”
“你找什么借口?我们结婚用什么钱?结婚证的九块钱?”
任鹏飞叹了一口气,坦言道:“好吧,不找借口。你的积蓄我不想动用,用来孝敬你父母那边吧,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要像我一样。”
“哼!那你去管常铭借吧!”
安颖别过头去不和任鹏飞理论,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让她觉得任鹏飞并不是想真的和她的结婚,如果是真的,那何必分彼此呢?
安颖的性格里面就是如此的敏感,加上职业特性,导致这种特点愈加的明显。往往看出一个破绽,就会在脑子里面迅速蔓延,猜测出一万种可能性来。偏偏任鹏飞又是一个固执的人,这样一来难免会有一些争吵。
好在,他们都足够爱对方,即便是争吵,也都是为了对方好,并且任鹏飞已经找到了应对安颖这种思维的办法,那就是多安慰,多表明心意。
结果解释了一路。
任鹏飞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他感觉这样下去自己的脑子快炸了,于是选择麻痹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准备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菜鸟营的选拔已经接近了尾声,而天蝎集训队也进入到了第二阶段,她们的训练周期和菜鸟营一样,也是三个月。而这个时候任鹏飞也要开始确定具体的人选。
一场毫无原则的淘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