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军兵粮已绝。”戏忠愁容满面。
戏忠的话说完之后,议事堂中异常安静,掷针可闻。张杨、宋宪等一概武将都注视着丁原。
丁原沉思后说道:“只要坚持到冬天,敌人定会撤军,之后我军便可以朔方城为根据地,逐步收复整个朔方郡。现在离冬天只有三个月了,熬过去我们就算是胜了此战。志才,可有办法让我军再撑三个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丁原的要求实在是难为了戏忠,戏忠无奈道:“鲜卑人农耕本就落后,此战从春季开始延续至今,附近的农田几乎都已荒芜,抢收不到足以我军支持三个月的粮草,如果一定要坚守下去,惟有……惟有依靠那五千匹战马。”
“杀马?”丁原低声说道,仿佛是自言自语,不置可否。杀马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赌,失去了马匹就没有了唯一退路,所有人都要与朔方城共生死。
“这些马匹都是和士兵们同生共死过来的,许多战士都把它们当作是自己的伙伴,甚至是兄弟看待,现在要杀了它们,还要吃它们的肉,我怕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士气。而且一旦杀马大家都会察觉我军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逃兵在所难免,弄不好还可能会炸营。”张杨异议道。
张杨的疑虑绝对不是杞人忧天,朔方被围困近半年,将士已经身心俱疲。此时让士兵知道城中已无军粮,后果不堪设想,炸营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丁原沉声道:“容我三思,此事明日再议。奉先你留下。”
众人离去后丁原问道:“杀马一事,吾儿有何看法?”
“义父若要坚守,杀马是唯一的办法,可代价过于庞大。五千匹战马市价逾万金,和骑士之间的默契更是难能可贵,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另外我还担心,即使守得住朔方一时,待明年春暖之时敌人还会来犯,届时我军已失去精锐骑兵,五原郡守态度暧昧,仅仅靠三个月的准备能否在朔方站稳脚跟,是否还能坚守住朔方城?”
“吾儿的意思是……弃城?”
吕布无奈的点了点头,丁原继续问道:“那三千步卒怎么办?”
“好生抚恤其家属。”
丁原紧攥的拳头咯咯作响,“你先下去吧。”
吕林的大仇未报,吕布实在不愿意在此送命,他希望明天丁原能做出弃城的决定。
翌日,候成等人早早的就上城巡防去了,戏忠和吕布则前去议事堂。众人刚落座,就听到府外有人咋呼:“敌人撤兵了!敌人撤兵了!”由远及近,声音是候成的。
候成冲入议事堂,向丁原躬身道:“禀报大人,敌人撤兵了!”
众人疾步攀上城墙,只见除南门仍留正在拔营的敌军外,其余三门已无敌军的踪影。不知敌军是否有诈,所以并州军只是静观其变没有轻举妄动,两天后确定敌军是真的撤军后,所有人欣喜若狂。张杨、宋宪立即领军去五原郡“借”粮,而吕布则手持丁原的调令,回太原征招一万新兵前去朔方驻防,戏忠则留守朔方负责朔方城战后重建。
吕布领着一万人回朔方后就着手负责城防和治安。秋末的一个傍晚,吕布在城上看到南门外尘土飞扬,借着夕阳的余晖吕布看到大约七百人的骑队,每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领头之人背负一柄乌黑的长刀,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沉稳,此人不是高顺又是何人。
在城门口,高顺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吕布上前紧紧拥抱住了他,高顺不习惯这样的表达方式,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吕布激动得无以复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风宴上,高顺应众人的要求开始述说这几个月中他的经历。此战幸存的高顺部,平均每人斩首十余级。分兵之时高顺部有一千人,现在幸存七百,平均斩首十余级,那他部总共灭敌将近一万。他们在敌后奔袭,食不起灶,寝不下马,行进距离至少有八万里。高顺的语气平静如止水,而吕布听了之后,额角留下了一滴冷汗。
鲜卑人莫名其妙的撤兵,但是并州方面丝毫没有松懈,安抚民心,加固城墙,训练新兵,囤积粮草,半年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光和四年春(公元一八一年春),传出檀石槐去世的消息,由其子和连即位,而原来强大的联盟却随檀石槐的去世而土崩瓦解,分裂成东、西、中三部。
到了此时并州军总算可以松口气了,鲜卑短期内是无力反扑了。大战之后当然是论功行赏,为了表彰此战之功,封高顺为护鲜卑校尉,驻朔方,戏忠为其从事,暂时朔方不设郡守,所以暂由高顺统领朔方的军政;封张杨为偏将军;封宋宪为裨将军;封候成为昭信校尉;封成廉为破贼校尉,封曹性为兵曹从事。
对于这样的封赏吕布喜忧参半,高顺和戏忠都要驻留朔方,二者皆有大才,留在吕布身边只会白白地埋没,但是缺少了他们的助力,复仇的难度就增加了许多。
战后事项告一段落,高顺和戏忠坐镇朔方,鲜卑现在情况无法对朔方造成威胁,于是丁原安心地领着其余人回太原。
途径五原郡时,郡守出城三十里相迎,丁原对其视而不见,不作停留,径直向晋阳进军。回到晋阳之后丁原先是安排死伤战事的后事,接着向上郡将曹性要来太原,最后秘密派人彻查五原郡守。
丁原对五原郡守的处理让吕布十分不解,直接罢了他的职,或者将其调出并州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把有二心的人留在身边,丁原说五原郡太守公然以下犯上可能是有人指使,等查清楚之后再修理他。
众人在太原忙得不可开交之时,高顺那边捷报频频,虽然名义上高顺总揽朔方的军政,但是大部分事务都是由戏忠处理,高顺就带着他们的陷阵营在朔方郡内扫荡鲜卑部落,才大半年的工夫,已经将不愿意臣服的鲜卑人都赶到了黄河以北。
初秋,朝廷的使者又送来了调令,招丁原去洛阳任执金吾,同时五原郡守被调去了凉州。执金吾负责徼偱京师,虽是中枢要职,然而不像刺史可以在地方上一手遮天,俸禄也和刺史持平,所以丁原是明升暗降。但丁原本人仍十分高兴,在君权至上的现在,守卫京畿要地对于武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丁原入京只带张杨为其属官,吕布则继续留在并州为主簿。明为主簿,暗中则是替丁原掌管并州这片后院。丁原赴京之后,新上任的并州刺史居然是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