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报仇

三人迎风凝立在汴河北岸,隔着缓缓流淌的汴河,静静望着南岸绵延数十余里的山岭。

水清月依旧戴着一顶破斗笠将他又经伪装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负手背对李钰和水明月,淡淡地道:“小钰可知汴河对面那山是什么山?”

这是李钰第一次以自由之身这么光明正大地察看河阴与板渚形势,他冷冷望着水清月的背影,凭着记忆中的地理知识,回道:“广武山,又被称作邙山或者三皇山。”

水清月依旧背对而立,续道:“你可知此山背后,又是什么地方?”

李钰老实道:“荥阳。”

“不错,正是荥阳。”水清月终于转身,头上斗笠压得低低,沉声道,“荥阳郑家的荥阳,郑善克欲要毁灭的地方。”

李钰不知水清月言下何意,他只想知道,水清月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水清月看着李钰脸色,又转目看着俏立一旁神情紧张的水明月,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地堂堂主卿欢,也是河阴郑家暗厅执事薛永义。我唯一不是的,便是李唐子民。”

李钰对河阴郑家了解不多,更没听说过什么暗厅执事,但看水清月一路冲出河阴城而不受丝毫阻碍,想必其在河阴郑家的地位不低。

此时听他否认自己是李唐子民,李钰知他因其父水中石的原因,已对李唐王朝彻底死心。

李钰和水明月同时踏前几步,分左右立在水清月的两边。李钰静静看着汴河中几只水鸟,道:“这么说,清月哥哥对郑善克乃是忠心不二了?”

水清月又瞥了一眼双唇紧要、眼中泪花闪动的水明月,面上神色冷淡至极点,道:“既然小钰已经知道,又何必这么残忍的问出来?我对姓郑的那小子谈不上忠心,不过是想要借他之手,报我水家灭族之仇。”

“什么?!”

李钰和水明同时惊呼出声。

水清月凄然一笑,双目凝定在水明月瘦削而娇美的脸上,平静道:“害我水家遭灭门之祸的元凶,便是荥阳郑家。”

李钰瞬间释然,水清月的所作所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之前与无心法师藏在阁楼之上,听到天翔和薛大哥的说话,那声音正是刚刚水清月与河阴城郑府护卫的交谈声音,显然水清月不仅会改变形貌,甚至连声音也能改变成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样子。

李钰从郑府高达三十丈的览经阁闯出,他自然已经料到李钰极有可能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因而此时被李钰叫破,却一点也不慌乱。

一番思索后,李钰咬牙问道:“今夜清月哥哥应该已经和郑善克商量好怎么对付冯天宝了对吧?”

水清月面上表情被斗笠遮挡大半,点头道:“冯天宝和我一样,都不过是郑善克养的狗。只是冯天宝此人是一条连主人也会咬的狗,随着他板渚一条龙实力的壮大,现在终于开始露出了獠牙。今夜板渚一会,他二人的火并已然不能避免,而我,却是冯天宝想也想不到的冷枪。”

李钰想不到水清月会这么形容他自己,略略停顿,又问道:“郑善克如此歹毒狡猾的人物,他难道不怕你暗中又投靠了冯天宝么?”

水清月语气不变,淡淡道:“他知道我是谁,因而更不会怀疑我。”

李钰早有所思,闻言漫不经意地道:“因为你答应了将我交给他对吗?”

水明月闻言娇躯一颤,眼泪汪汪地将目光转向水清月,眼神自是渴求水清月给出否定的答案。

却听水清月缓缓道:“如果你今天都没有出现,你的龙影义军全部会被送给孙孝哲当做征东的苦力。但你现在出现了,我自然可以用你换你百余名兄弟和那近两千难民,以及郑善克的绝对信任。”

李钰闻言,脸上露出欢心笑意,眼中满含感激,不理一旁神色凄然欲言又止的水明月,另道:“清月哥哥找到无心法师的踪迹了么?”

水明月和水清月闻言同时一震,你眼望我眼,疑惑出声道:“无心法师?!”

由于之前时间紧张,无心法师的踪迹李钰倒还没来得及对任何人说,此时见他们兄妹并不知掳走自己的便是无心法师,自是三言两语简单陈述一番。

水明月听完,俏脸之上阵青阵白。而水清月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这恶贼却是狡猾,竟然藏在览经阁的阁楼里,害我们一顿好找。直到今晨何天翔在览经阁观览武经才发现阁楼之上有动静,这才发现——”

突然,水清月语气一转,失声道:“啊,我们上当哩!”

李钰心有疑惑,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时无心法师那一剑下去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一觉竟然睡了三天三夜,而醒来为何又置身重重包围,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隐龙剑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更奇的是,自己现在体内的真气好似又有长足的进步,只是时间紧迫,一直没有来得及细查,因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此种种,难道是无心法师临危之际豁然转性,竟大发善心放过自己一马?李钰只觉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现在见水清月的反应,李钰心下也有了一丝明悟,虽不知无心法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他今晨被发现的情况来看,自己极有可能被无心法师当作了吸引注意力的工具。

说不得,当何天翔布好阵势围杀自己的时候,无心法师仍然藏在阁楼之上,待所有人都被李钰吸引,他才悠哉乐哉地从览经阁下来。

如果是这样,倒能够说得通一些事情,只是无心法师没有将李钰当场击杀一事,李钰即便发挥他丰富的想象力也难以想通。

看着被斗笠遮住面容的水清月,李钰苦笑一声,耸肩道:“看来刺杀郑济民这黑锅,是打算让我李钰来背了。”

水清月搭在李钰肩头的手臂微微一僵,许久才沉声道:“郑善克如此心狠手辣,的确是成大事的人。不过刺杀郑济民的凶手,已经逃了,自然也不需要你来背了。”

李钰心内暗叹,历史早就告诉人们,像郑善克这类心狠手辣、大逆不道之辈,虽然能成大事,却也必不会善终。

瞥眼看了汴河之上来往的船舶,李钰洒然一笑,道:“走吧,我还答应了尔东流去刺杀郑善克和冯天宝呢。”

言罢,不理愕然相望的水清月两兄妹,大摇大摆地朝沿河官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