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熟知徐慕白的火爆脾气,此际听他粗话连篇,愤愤说来,也不以为意,只笑着劝徐慕白道:“郓州新定,我们在此的根基还不稳固,需要一段时日的休养,这也是袁先生定下的大计,所以还请大哥按捺性子,留在巨野继续经营。至于金乡嘛,我和二哥正要下临淮一趟,或许可以顺道前去探查一番。”
他若没有来巨野看到徐慕白怎么治理这座刚刚易主的县城,或许还会对徐慕白这火爆脾气能否静下心来打理一县心存怀疑,但现在看到徐慕白虽然面相凶恶,但还是把巨野县打理得井井有条,龙影军在百姓口碑颇好,李钰倒是放下心来。
有徐慕白在巨野坐镇,他相信不仅是巨野县,就是整个郓州应该也翻不了天。
徐慕白听到李钰劝解,愤然神色略缓,转而问道:“你们要去临淮?”
话刚问出,他便反应过来,喃喃道:“是了,第五琦先生被临淮节度贺兰进明抓住,不仅不念旧情,反倒要将之公开处决,的确够狠。不过,你们此去,难道不怕贺兰进明会布下天罗地网捕杀你们么?毕竟三弟的身份,现在但凡有点实力和野心的家伙,都绞尽脑汁想要将你擒拿的哩。”
对于自己隐龙的身份,现在可以说是路人皆知,因而想要擒拿李钰,偷窃气运的,可以说是已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只是李钰现在功力很高,多有奇谋,于万军之中可取上将首级,更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识,因而并没有将临淮节度贺兰进明放在眼里,即便他极有可能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
李钰看到大哥徐慕白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露出暖暖一笑,道:“大哥勿忧,既然我是真龙之身,若一个小小的贺兰进明也能将我擒获,那我有这气运何用?此趟我之所以要亲自前去,除了要救出第五琦先生,还想自临淮东入东海,查探一下那些人的下落。”
说着,李钰双眸神光微微有些黯然。徐慕白和王北川显然都明白李钰口中的那些人到底是哪些人。他们当日逃出东都,一路过巩县、虎牢,进入河阴。
在河阴遇上了富可敌国的河阴郑家,以及千里追击而来的食人魔将孙孝哲,一番明争暗斗,与张巡手下大将南霁云等人联手,焚毁贼军自河阴郑家借来的战船百余艘,侥幸逃出了重重包围。
那一战,落在后面数日才从东都逃出来的杨玉环以及从孙孝哲府上救出来的将士突然出现,更有裴旻出手相助,他们猜冲出重重包围,一路过汴州,逃入尉氏县。
在那里,李钰和徐慕白、王北川等人与杨玉怀等人兵分两路,杨玉环等人自然是乘船沿河而下,进入淮河,过临淮,入东海。
可惜,第五琦为了掩护众人逃走,第五琦在临淮身陷险境,而水明月、朱红雪等血影又与杨玉环、封常清等人分开。
到了现在,时隔三四个月过去了,这群人杳无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是否成功逃到东海,过那逍遥自在的生活。
想起杨玉环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李钰更是感慨,也有莫名的思念如蚂蚁一般爬上心头,挠的他十分难受。
更何况现在郓州初定,他们已经为自己初步占据了一席立锥之地,再也不用惶惶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逃,只要好生经营,在这乱世之中要保全性命,已经绰绰有余。至于是否争霸天下,现在对李钰来说还有些早了。
再者,现在龙影军刚刚举起大旗,一切都还是一团乱麻,正是用人之际。随着杨玉怀一同离去的那些人中,可有着封常清、陈伯龙等等一干人才,怎能不让李钰感到牵肠挂肚?
是以李钰此行,除了要想办法营救第五琦出来,还有打探东入东海那群人的下落。
徐慕白看到李钰神色略显暗淡,眼中神采不定,也知道他心中挂念着那群人,难得地没有和李钰打情骂俏,而是用宽厚的手掌搭在李钰肩头,宽解道:“三弟放心,那船上有封常清、陈伯龙等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现在道阻且长,四处都是贼军,书信难以通达,是以他们无法及时告知我们。”
李钰听到徐慕白这样的粗人难得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愁容舒展,笑着回道:“应该如此吧。比起他们,四弟才是真的生死难测。”
徐慕白和王北川听到李钰提到赵思哥,顿时面显忧色。当日为掩护众人闯出巩县的重重包围,逃出汜水关,赵思哥主动请缨,暗中潜伏,在阿史那月的里应外合之下,伺机袭杀阿史那承庆。可是三四个月过去了,赵思哥也是音讯全无。
比起杨玉环等人,赵思哥可以说是真正的孤掌难鸣,并且阿史那月到底为人如何,他们一概不知。只是赵思哥对阿史那月痴心一片,要是阿史那月以感情诱惑他,再有所图,那赵思哥即便箭术高强,估计也无逃出生天的希望。
阿史那月命运的悲惨,李钰等人经他诉说已经知晓,而阿史那月的心狠,李钰等人也亲眼所见,唯独不能肯定的是,阿史那月是否会为赵思哥的痴情而略微意动?
像她那样饱经苦楚的女子,是否也会如命运凄惨的白依依那般,到最后心灰意冷,凶狠狡诈呢?至于当初她与赵思哥之间的约定,会不会像天上的浮云一般,只是随口说说,遇风即散呢?
想到这里,李钰已不敢忘深里想。而徐慕白和王北川也是眉头大皱,对于这个相处时日不多但却颇为喜欢的四弟,他们也很担忧,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片刻,王北川打破沉默,对徐慕白道:“以四弟的身手,即便力敌不过,逃命也是大有可能。况且他往来一人,了无牵挂,如果一直没有回转,说不定已经与阿史那月成了好事,乐不思蜀了呢。”
王北川这么一说,徐慕白和王北川都是笑,自是不想因为这数月来的挂念而坏了他们的心情,影响他们做事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