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鹬蚌相争

贺兰进明听到赵伯的建议,面上泛笑,点头道:“赵伯说的极是,这南霁云原是张诏部下猛将,我在北海时便想借调到我身边,奈何因缘错过了。今日一见,还是那般英武,当不可再错过了。”

赵伯身为贺兰进明的心腹,自然知道他的心事,这南霁云英武不凡不说,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现在正声名大振的河南道节度副使张巡的手下大将之一。

无论是曾经的虢王李巨,还是现在临淮节度、御史大夫贺兰进明,与张巡之间的关系都颇为微妙。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巡现在就是一株秀于山林的参天大树,孤军抵抗贼军屡次东进,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山野之下,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正因为此,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张巡从一个小小的真源县令连番升迁,如今已经做到了河南道节度副使的职位。

如果再让他重挫几次贼军,想必河南道节度使的位置也会被朝廷赐给他。

这,正是之前虢王李巨担忧的事情,也是现在的临淮节度贺兰进明必须考虑得事情。

所以,若能将张巡手下最勇猛的两员大将雷万春、南霁云收归麾下,无疑会给张巡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这,才是贺兰进明如此渴望南霁云留下的主要原因。当然,这么隐秘的动因,贺兰进明不会说,身为他最贴心的老仆赵伯更不会说。

但是,不说并不代表不做,而做了,也未必会说。

赵伯听到贺兰进明之言,一双细长老眼闪了闪,笑着接道:“听闻这南八对张巡向来忠心,要想留下他,恐怕有些困难啊。”

贺兰进明眉头一掀,思虑片刻,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嘛,如果实在留不下的话,便不必强留了。只是,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哼——”

说着,贺兰进明竖掌成刀,当空一划,嘴角带着一抹凛冽的冷意。

“老奴明白!”

赵伯显然对贺兰进明的举止早已烂熟,闻言双眸闪出寒光,恭敬回禀,道:“老奴这就下去安排。”

虽然如此说,但赵伯的脚步却并未挪动,依旧恭敬地立在贺兰进明身后不远。

“怎么,赵伯还有更好的主意?”

贺兰进明见赵伯口上说下去安排,但却没有挪动脚步,知道赵伯定然还有想法,这也是他们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

赵伯面上泛笑,忙道:“老奴的确有点想法。”

贺兰进明也笑了,这是赵伯习惯的说话方式,面上没有丝毫因为赵伯卖弄关子而表现出的不耐,温和道:“赵伯有话不妨直说。”

“是。”赵伯咳嗽了一声,才恭敬禀道:“如果南八愿意留下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他不愿意么,其实我们也没必要将他怎么着。”

说了一句,赵伯便即止住。

贺兰进明知道这个忠心的老奴喜欢卖卖关子,适时地配合道:“难道赵伯还有第三种选择?”

赵伯明显很享受自己这位主子的不耻下问,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在贺兰府上的地位。

既然贺兰进明配合地下问了,赵伯再也不故弄玄虚了,沉声道:“听说那隐龙也是不世出的高手,而南八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最主要的,还有小道消息说,南八与那隐龙还颇有些私交。现在南八有求于我,而我们奉密旨捉拿隐龙,不若便借用这免费的劳力,让南八去对付隐龙如何?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需要耗费我们一兵一卒,便可达成阿郎的目的。”

贺兰进明听到赵伯此言,双眸一亮,沉思半晌,继而有有些不解地道:“可是既然南八与那隐龙有私交,我们又怎么指望他会尽心尽力捉拿隐龙呢?如果他从中放水了,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赵伯闻言,嘿嘿一笑,又道:“的确有如阿郎的担忧存在。不过嘛,我们不妨以出兵为筹码,只要南八成功擒杀了隐龙,我们便出兵北上,如果南八不能擒杀隐龙,我们的兵力自然只能用来对付隐龙了。”

贺兰进明听候双眸再次一亮,眼珠转动,显然也想明白了这其中关键,知道不管南八能否擒杀李钰,对于他而言,都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好,赵伯不愧为我的智多星啊。如此一来,他南八如果擒杀了隐龙,我们便算为圣上立下了天大功劳,到时出兵不出兵,张巡老匹夫都难以与我等相提并论。当然,如果他南八没那般本事,不能擒杀隐龙,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地拒绝出兵,并且将走脱隐龙的罪名安在他南八身上,嘿嘿,到时侯如果南八不肯归顺与我等,那他和张巡等人要想再得到圣上的恩宠,无异于做白日梦了。”

贺兰进明一番陈说,已经赵伯隐而不露的计划剖析开来,当真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不二法门啊。

赵伯听到贺兰进明点破他的计划,面上含着高深莫名的笑意,躬身作揖道:“阿郎果然大才,连老奴没想到的都已经思虑周全。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将希望寄托给南八,暗中还得布置埋伏,免得南八一时心软,愿意搭上他家张巡的性命也要救下隐龙。”

贺兰进明赞同道:“赵伯说的极是,有备而无患。”

赵伯见贺兰进明再无他话,知道这才是退下去的时间,于是缓缓退步,直到出了客厅,才转身小步经过庭院出了贺兰府,自是安排去了。

看着赵伯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贺兰进明才微微转身,大袖一招,朗声道:“备车,我要出府一趟。”

贺兰府上发生的一切,李钰自然不曾知晓。他随着王昌龄怏怏出了贺兰府。

刚出府门,王昌龄面上便浮现浓浓忧色,侧头对李钰道:“余老弟,你说河南道派来使者,会是为了何事?”

李钰此际的心思全在刚刚擦肩而过的南霁云身上,特别是看到他那一身血污,李钰心头莫名的难过。

他不敢想象南霁云、雷万春、张巡等人的结局,因为历史早已注定。可是,他和南霁云、雷万春之间的交情,以及与死去的陆沉香之间令人隐隐作痛的一点交集,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作壁上观。

可是,他现在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想帮帮他们,却只能是有心无力。

王昌龄的问话将李钰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想了想,叹息道:“十有八九,是河南道形势吃紧,派人前来求援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