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珠联璧合
溺水事件后的第三天，许是赵清懿到得及时，也可能是那几碗姜汤功效强劲，两位女演员休息两日两夜后，已是精神饱满，并无大碍。
她们第二次对手戏，如常拍摄。
接下来的镜头主要讲冒辟疆打算去青楼赎回董小宛，结果受到老鸨诸多刁难，以失败告终，怀着颓丧的心情踏上归乡之路时，恰好遇见钱谦益和柳如是前来帮忙。
柳又送去《剪桃红》菊花，深得董小宛喜爱。
两大影帝加两位年轻漂亮女星的对手戏，别说那些眼冒星星的粉丝，就连剧组内部成员都十分期待，早已把他们四人的表演在心中幻想了无数遍。
毕竟，明星的魅力不仅能折服普通观众，还能令身边人为之折服。
在开拍之前，他们几个演员照例凑到一起试戏，找找感觉。
余彦明、姜钬、王婧蓉、赵清懿四个人化过淡妆，穿好了古装，分骑四匹高头大马，或温文尔雅，或清隽风流，或端庄优雅，或气质如兰，还没正式拍摄，已是让剧组里的年轻人们眼冒红心。
姜钬陪着王婧蓉并肩骑行，而饰演钱谦益和柳如是的余、赵二人则走向了片场另一端。
高大俊俏的男子骑在马上，看着身旁女人那一头被风拂乱的长发，忍不住问：“我听说，你昨天在凉亭练戏，才会不小心掉进水里。是这回事？”
“嗯。”王婧蓉目视前方，下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导演喊“开始”后，她才会变成那位笑容娇媚、柔情涌动的才女小宛，平时所见，仍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
仿佛周身缭绕着能够传染的压抑气场，只要不小心站她旁边，就会有一种身埋泥沙之感，胸闷难当。
姜钬跟她搭戏有段时间了，早已习惯了她的风格，也知道她外冷内热，还算是个温和柔婉的女人，并非外表所流露的那般高不可攀。
可是，听着那记眨眼间便随风而去的冷淡鼻音，他还是噎了下，用调侃掩盖自己的难堪，“没看出来啊，名满天下的王婧蓉还会犯这种小错。”
王婧蓉仍不理他。
姜钬终于察觉出了她的反常，按照以往的相处经验，这个女人不会这么不给面子，今天的少言寡语，似乎是为了掩饰某种异样的情绪？
想到此，他又试图从王婧蓉的表情里找寻答案，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撇了撇嘴，遥望着愈来愈近、相谈甚欢的余彦明和赵清懿，心里恨恨地想，“要是有激情戏的镜头，看我不得折腾死你！”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也只能是自己随便想想罢了。
王婧蓉成名之前没有情感戏可接，声名鹊起后已有资格挑拣剧本，删改庸俗台词和不必要的戏份，再加上李溪莛的偏爱，还真没哪个摄制组敢利用她演激情戏去博眼球。
姜钬忽然想到，那位刚刚脱离网络热点话题的女星赵清懿，其成长之路跟王婧蓉好像特别相似啊。
思及于此，昨天那道如风远逝的窈窕身影，再次从脑海中闪过。
真特么帅。
姜钬很少夸人，但这声藏在心里的夸赞，却是他曾经看到赵清懿于火中救人新闻后的第二次。
“天色将晚，冒公子去向何处啊？”
耳边响起温吞如水的问候，熟读剧本的姜钬正自走神儿，下意识便答：“小宛因母之病，在半塘债台高筑，老鸨趁机勒索，难以赎身。我想连夜带她远离此是非之地，赶回如皋，与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
因为是试戏，余彦明骑马过来只是调侃一句，岂料姜钬双眼茫然，背书般把台词给读了出来。
就在他错愕之际，饰演董小宛和柳如是的两位女子已是聚到一处，脸上挂着久别重逢后的惊喜与惋叹。
“谁说风尘女子情意不专，再次相见，你却要嫁为人妇了。”柳如是搂着董小宛的肩膀，眉飞色舞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小宛，你想好了呀？”
“真情难觅，若寻得如意郎君，当然要脱籍从良，谈婚论嫁。可惜好事难成，姐姐不来帮我，却要取笑。”董小宛捶她一下，犹在睫毛上垂挂的泪珠晶莹璀璨，啪的一声掉在她的手背上。
柳如是慌乱抬手，拭去她的泪水，蹙眉心疼道：“莫哭莫哭，我与牧斋同来苏州半塘，便是为了成全你们。”
钱谦益乃当世文坛宗师，德高望重，上至官吏名仕，下至市井无赖，但凡是大明百姓，都曾听闻过牧斋之名，肯定会给他三分薄面。若能得他相助，不仅能了断债务纠葛，还可以摆脱教坊司的乐藉。
董小宛旋即破涕为笑，紧紧拥住柳如是，反复道谢。
柳如是细心地帮她理顺如云长发，叹息道：“从来流水逐落花，但愿我们在这战火荼毒的岁月里，能够各安天命，幸福永伴吧。”
这段长镜头不只是董小宛和柳如是的对答，还有钱谦益和冒辟疆的调侃和讨论，结果四人一碰面，姜钬和余彦明还没准备好呢，赵清懿和王婧蓉便瞬间入了戏。
一位倜傥自如，一位风姿绰约，再配以天色阴沉，雨雪将作，远方灯火漫射而来，照在素衣淡妆的二人身上，倒衬得她们眸光深邃，神情凄婉。
余彦明和姜钬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呆住，看着她们紧紧相拥，出神儿片刻后，姜钬意识到这段戏还没演完，便很不合时宜地出声道：“钱兄仗义相助，大恩难报，若有闲暇去南京游山玩水，我必定在桃叶水阁设宴接风，薄酒相迎。”
他见赵、王二人表现出彩，不知不觉间有点用力过猛，全情投入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余彦明不断劝阻的眼神儿。
话音落地后，左右无声，空气寂寂，他才恍然发觉，王婧蓉和赵清懿拥抱的时间，好像，有点儿久吧？
他正要再次出声提醒，衣袖却被人猛扯了下，扭头看去，却见余彦明缓缓摇头，无奈苦笑。
赵清懿不知道身旁两位男子的想法，只感觉箍住腰部的手臂愈发用力，随之而来一阵刺痛，好似王婧蓉的指甲刺破衣服，扎进皮肤。
她由抚摸对方长发的动作，改成了抚摸脊背，原本只是轻柔拂过，可随着时间流逝，二人拥抱渐久，她的身体愈发僵硬，好似那些将胸前衣衫打湿的泪水渗入肌肤，渗进心脏，让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如同坠着块千斤重石。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婧蓉才从她身上移开，脸上挂着一抹淡淡忧伤，也不知是为了符合剧情需要，还是真的想到了伤心之事？
“河埠洞桥，七里山塘，乘船出了白洋湾，便是金陵之地。姐姐若有兴趣，明夜同出苏州可好？”
王婧蓉演出了董小宛的诚恳真切，也演出了她的哀伤柔婉，寻常搭戏女星，可能没办法瞬间适应她的节奏，但赵清懿却接得很稳，稳得令身旁的两位影帝心头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