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争风吃醋
“漂亮!”方成安拍桌大喊,经旁人提醒才又举起扩音喇叭,“卡卡卡!这条结束!完美收工!”
只不过,主演配角,大小群演,摄影师灯光师,仍旧沉浸在三位主演层叠递进,愈发惊人的精湛表演里,入戏容易,出戏却难。
饶是那些肩披假雪,跪在青石地面上的群演,听到了导演的叫停,也迟迟没有起身,直到赵清懿三人言笑晏晏地从身旁经过,他们才确认此戏已终,否则真怕哪个动作不到位,影响这段可入影史十佳的完美镜头。
顺治十七年,董鄂妃病殁于承乾宫,年仅二十二,顺治帝一生最钟爱之女子,便如那易逝昙花,芬芳刹那,却将永恒凝于瞬间,留存帝心。
在那之后的第三天,顺治帝伤心过度,不顾礼法,追封其为孝献皇后,甚至还想出家为僧。半年之后,他又染上当时的不治之症——天花!
顺治十八年正月,他与孝献皇后同葬清孝陵,年仅二十四。
这些剧情还需拍摄一集左右,其中大量镜头皆是余彦明所饰角色的内心独白,很多情绪都仿佛是他从心底里硬生生挖出去的,说“血淋淋的表演”亦不为过。
由于难度太大,也猜不出几天拍完,赵清懿便借此时机,跟剧组请假,打算回家探望母亲。
毕竟,她还没有跟母亲说起《老板有约》的片场事故,陈雅又是拘谨守礼之人,知她无病无灾便不敢打电话询问,但憋在心底里的那股忧伤,肯定会让老人家很不舒服。
董鄂妃虽已病殁,但王婧蓉的戏份还未杀青,后期还需补拍一些镜头,以备顺治帝伤心回忆时所用。
二人于片场别离时,只是无声相对,沉默如怒涛大海在她们交汇的目光中奔涌不休,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藏于其中,却没人主动开口。
那段被窜改的台词,虽无法确定王婧蓉是否穿越而来,但那句“漫山桃花”却亦有所指,好像她刻意要给赵清懿的心里留些念想,却又不愿说透。
“清懿,走啦,我们恰好同一次航班。”
也不知李溪莛是偶然路过,还是藏在楼梯拐角痴痴等候,不见人来才会走上来催促。但他嘴角那弯藏不住的窃笑,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动机不纯。
王婧蓉登时拆穿道:“她若五点走,你也五点走,她改到八点走,你便八点走,说什么恰好同一班,蒙鬼呢么?您可是国内所有航班的高级VIP,想调时间就调时间,想调座位就调座位,若是因故迟到,任何一家航班都能以‘航空管制’这个借口为你推迟起飞一个多小时!”
单从李溪莛那副遮掩不住的“忸怩”来看,就知王婧蓉所言非虚。
赵清懿仍旧沉默,也不知是对李溪莛的虚伪作风表示抗争,还是针对王婧蓉。
“你瞧好吧,这男人不仅恰好跟你同一航班,还可能跟你同一排座位。”王婧蓉笑眯眯道。
赵清懿这才回头,一脸诘问地看向李溪莛,后者脸红如枣,是何居心,一望便知。
她仅是瞪了他一眼,便看向王婧蓉,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还有吗?”王婧蓉眨巴着幽深如潭的双眸,恍然大悟状:“哦,李溪莛虽然不怎么厚道,但是你放心,他不敢摸你大腿。 ”
赵清懿:“……”
李溪莛:“……”
“走了。”
“走吧。”
二人挥手作别,夕阳辉光轻叩窗栏,透帘而入,竖条阴影在赵、李二人身上流淌而过,仿佛在默数着一去不返的时光。
“清懿!”
蓦然一声喊。
已隐没进墙角阴影的女子纵身而出,一脸期盼地看过去。
“一路平安。”
“好。你早点休息。”
这两位演员会在影史上留下无数精彩纷呈的作品,还是如绚丽的焰火般闪亮一瞬,除了操纵时光的命运,无人知晓。
或许是王婧蓉的调侃发挥了作用,也或许是李溪莛当真正人君子,这一路上与赵清懿并肩而坐,递饮料掖毛毯,周到贴心,关怀备至,却不曾借此机会触碰小手。
他像是提笔长考的画家,小心翼翼落笔,一触即收,不敢触动半块“留白之地”。因为那里,是让他充满遐想、长夜难眠的地方。
只懂“赏心悦目”,不懂“尽在掌握”。
飞机降落在临海机场,黑色加长林肯早已等在候机厅外,虎背熊腰肩宽体阔的两名保镖站在车外,恭迎李总裁回家。
不等保镖走向车门,李溪莛已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保镖被他气势所骇,暗暗琢磨着是不是今天穿着不太对,微一分神儿的功夫,已被他抢在前面,高大挺拔的身影弯了下去,再抬起时咯噔一声响。
车门已开。
保镖们一脸问号。
什么情况?李总裁主动给人开车门?
保镖们齐刷刷地看向他的身后,这才发现戴着墨镜口罩的女子翩翩而至,虽看不出长相,但必然是貌若天仙之辈,否则也不必李总裁躬身拉门。
就在保镖们的目光齐聚在那位身段窈窕的女子身上时,斜刺里一道黝黑影子忽然高速撞来!
几乎是出自本能的,保镖们将李溪莛围在正中,那影子便向那女子身上撞去。
当此危难之际,李溪莛身形一矮,足弓猛然发力,直接将保镖们环抱的手臂撞开,且速度不减,合身撞向那道黑影。
砰然一声闷响。
两个影子分开,李溪莛被保镖稳稳接住,但手臂发酸,另外那个人则连同机车摔到路边,只是李溪莛速度再快,还是让他刮蹭到了赵清懿的肩挎小包。
赵清懿闪身避让,挎包飞起,擦过那只架在鼻梁上的墨镜。
“你特么有病啊!”
地上那男人身穿皮衣皮裤,身材高大,与李溪莛相比亦不遑多让,只是脸侧脖子手背等能露出来的皮肤上,都点缀着如同被风扯碎的单瓣桃花,零星散布却又透着几分张弛有度的节奏,似乎每两个相邻的花瓣都能渲染出精湛的构图。
两名保镖直接踏前一步,要把这口出狂言的小子踩死,却被李溪莛抬臂拦住,他先是问赵清懿有没有事儿,得到答复后,才看向一脸嚣张的男人,“你眼睛瞎的?”
男人几乎是从地上弹跳起来的,挥拳正要反击,却好似醒悟到了什么,冷冷一笑,朝林肯车牌号看了一眼,“行,哥们,我记住你了,咱们有时间‘聚一聚’。”
“你果然是瞎的,”李溪莛根本不给他台阶下,“这辆车是全球限量版,领袖一号私人定制,整个国家仅此一辆,你还要看车牌号来记,脑子被摔傻了吗?”
男人不说话了,神色阴冷地看着他。
有句老话叫“咬人的狗不叫”,保镖们已经看出这男人也是个硬茬,但李溪莛却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他爬至今日地位,接触无数性感嫩模漂亮歌手,自然会侵害到很多涉黑势力的利益,他能够安然无恙走到今天,也不知往自己攀爬的阶梯下面,扫进去多少这样的垃圾,他又怎可能会怕眼前这小混混?
“走吧。”赵清懿着急回家,也对他们男人间的打打杀杀毫无兴趣,她扯了李溪莛一下,正要率先上车,却听耳边响起一声惊奇的呼喊:“赵清懿?”
她身体陡然僵住,但转瞬如常,钻入车内。
“赵清懿,是我啊!”那男人大叫,见她不回答,要去拍打车窗,手臂刚伸过去就被李溪莛格住,反手一抓顺手一推差点没给他胳膊干脱臼。
男人退后一步,冷冷盯视着他,“她现在跟你了?”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但结合赵清懿方才的反应,李溪莛已然看出他并非是认出明星的观众。
对于这类男人,李溪莛理都不想理,他蛮横地丢下一句“有多远滚多远”就转身上了车,男人跟上一步要揍他,却被保镖拦住,岂料他身手还算矫健,脚步一错就贴近车门,伸手去抓李溪莛的袖子。
李溪莛忍无可忍,一个箭步直拳砸过去,男人抬手挡住,摆拳还击,李溪莛侧身避开,用肘关节砸向力尽收回的手臂。
不过眨眼工夫,二人见招拆招打了一个来回,却未分胜负,两名保镖已如小山般横垮一步,堵在二人中间。
那纹身男怒极,手指摸向腰间。
这时,候机楼远端传来一声尖锐哨音,随后是中气十足的大喊:“喂!谁让你把机车骑上来的?”
男人闪身后撤,粗略看了一下车胎擦破的程度,丢下句“你等着”便推车狂奔,速度竟也不慢。
林肯车内,李溪莛与赵清懿相对而坐。
良久,赵清懿实在看不下去面前壮汉那一副生了痔疮的忸怩模样,坦诚道:“他是我以前的朋友。”
“以前”二字,并无刻意加重,但落在李溪莛耳里,却生出一股复杂的感触来。
他若爱她,必定爱她的全部,在乎她的现在和未来,而不是过去。
可一想到刚才可能跟赵清懿的前男友打了一架,就感觉自己的做法有点微妙。
这算什么呢?
争风吃醋吗?
“很久了,我已不认识他。”赵清懿又补充了一句,空洞洞的双眼看向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