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风邀请郭小花来家里,郭小花这次倒也没见外,跟着就来了。她第一次到石风家里来,处处觉得新奇,也处处留心。她的视觉可谓敏锐,一进院子就注意到了灶房窗台上的两个刷牙杯子。源自深心的感伤和酸楚,使她怕极了这些成双成对的东西。如果说她在这份感情上的坚强和那不甘退场的幻想是得于眼不见心不念这一骗术的支撑,那眼前这两个杯子分明就是第一把戳破她幻想防线的利剑了。
她深深地向灶房内看了一眼,房内光线对比很明显,一处是被强光打亮的案板和厨台以及之上的细碎厨具,剩余便是阴凉中的冷锅冷灶。本是无情无性之物,却令她无比伤怀。或许,如果不是施九,她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在里面为石风煮面熬汤了。可如今这些与自己毫无因缘,纵使她有再好的面饭贤能,烹调巧技,也无法为她喜爱的人做点什么了。
院子里晒了一排花花绿绿的被子,有新有旧,此时已被太阳烘烤得暖意洋洋。她一眼看中了带有大红双喜的光鲜明艳的一双,并在心里做着猜想:那想必就是石风用的吧,夜里肯定很温暖!下午的日头依然光热十足,照得被子分外的鲜亮。她的双眼被这强光一刺,一阵剧烈的酸痛,瞬间就有了泪花,忙避开了,正不知怎么收拾自己的错乱,瞄见被子后面的兔窝,掀着被子钻了过去。
石风先去开了门,后又走到她身边来相陪。她看得并不认真,心里一直抠扒着怎样找机会跟石风搭话。她要求不高,只要能跟他说说话,就可以成就她朝思梦想的温柔。她明知这温柔对自己来说是毒品,却甘愿嗜毒成瘾,日夜守着这求之而不得的幻梦。她为自己勾勒了太多如此虚幻的温柔,她不懂饮鸩止渴,却已经在疯狂地这么干了。见石风走了过来,便拉来话题:“这些都是你从万顺哥那买的吗?”
石风应着,从筐里抓了一大把青草,分放在兔窝门前的食槽里。
她也照着石风的样子抓了把青草,揪着往槽里放:“长得可真快!你看,这兔子多好看!回家我也要养几只。”
“那好啊!以后咱们还可以交流交流经验。你就大胆地养吧!放心,只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大哥我一定没二话——走,进屋喝口水吧!”
郭小花也想看看他的新房,心想一切必是新崭崭的。进门的瞬间往里屋瞥了一眼,目光实实地撞见了石风的床铺,她确定那是个床铺,没有理由,直觉。很好奇,也想问,又不能问,正得暂存于心。扫视了一番,得出结论:这新房,怎没看出哪点新?
因为同是年轻人,又是这样尴尬的关系,两人都没随即就坐,坐下了倒不自在。郭小花拿眼粗略地四下里扫了一遍后,见西墙上挂着一副相框,便抓住了这个凭仗,细细看起来。
“这个就是你吧?”她指着一眼便认出的相中人问。
“哦!是!那年我才小学毕业,傻不啦叽的。”石风也来到了相框底下。这样的距离,施九是看不清楚的。
“我觉得照得挺好,挺精神!跟现在没太大变化。”她边说边拿现在的石风做对比,之后又指着另一张照片上的石欢,“这个就是你弟弟吧?”
“是啊!调皮的很!”他说着,将茶杯递给了郭小花。那张照片是红霞给他们兄弟俩拍照的。当时石欢还是个小不点,被他驼在肩上,显得更小了,简直就是个可以耍完布娃娃。人虽小,相中笑容却很清晰,两人笑容一个比一个灿烂,明媚得赛过了那天的阳光。
这相框原本在秦叶屋里挂着,施九来了后就挂在了这里。之前是为了给秦叶看,后来是秦叶取下来,说是好给施九看。施九不看倒还好,看了后就手心压根都痒痒,好几天都处于半悔半恨的状态。她本带了相机来,半道被骗子们掠了去。眼看着大把的良辰美景从眼前流失,她又是狂躁又是遗憾,进而到了孤独的地步。后来,某个瞬间,突然就想通了,那些美丽与感动不一定非要定格在相片里,记忆也是最好的仓库。哪怕他日回想时景色朦胧,人也恍惚吧,记忆会告诉你他的存在和他存在的意义。一些东西,用心感受,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