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风从唐俊家借来粪挑儿,一大早就担着粪舀子去了学校。舀子一下到粪坑,臭气立即以锐不可挡之势四下里扑窜开来,瞬间就扑漫了整个校园。不大的校园,顿时就成了个万物不侵的臭源地。说臭气熏天,那根本不能算是夸张,臭气不仅可以熏天,传播起来,熏程也是不可估量的。
施九正带领着孩子们在山坡上唱歌,正连唱带演玩得起劲,大家纷纷捏起了鼻子喊臭。她本人也闻到了,只是事先万万没想到臭味会传到这里,无奈,只得地从草地上站起身,继续用一副戏腔招呼着大家:“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转移阵地!”
孩子们都乐得待命,笑着闹着,爬起来紧随其后,好似一窝蜂。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说:“你们先找个安全地带安营扎寨吧,我要去敌人的老窝探探情报,看看刚才那股妖气缘何而来。”说完怕大家听不明白,又补充,“大家先找个地方玩,不用等我了。别跑太远,记得回家吃饭。”
她去了能做什么呢?除了与他同臊共臭,什么忙也帮不上吧?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就是要去。并不是她要逞什么能,说得实际点,她是不忍心看着石风一个人从事这项孤独的苦差。重要的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大家提供方便,作为受益者的代表,来慰问慰问这个爱心天使,应该不算多余吧。管它呢!去就去了,怎么着吧?
就这样,人硬着头皮屏着呼吸就到了弥漫着甲烷之味的学校。进了臭源地,还真是难以招架,不由用手遮护了鼻子和嘴巴,屏住呼吸往里走。刚到教室门口就呼吸不畅了,不得不又松了手,顷刻间就把自己的呼吸毫不保留地交给了甲烷来分配。可她哪里受得了这等冲击,猛生一阵恶心,险些吐出来。忍了半天,忍了两眼泪花。
石风早被这人间异味熏得没了脾气,只是,为了这场不得不进行的劳动,他并没让自己劳动得很痛苦,反倒是一脸的从容自若。事实是,你嫌痛苦也没办法,挑粪这活,向来是男人们的本职。大家虽都是肉体凡胎,却不得不练就这项非人的能耐。不然怎么办呢?是人总要吃喝拉撒,你污染了,就得自己治理。值得安慰的是,大粪虽臭,却是农民眼里的宝,那是庄稼天然的好肥料。于是,也没有哪个种地的肯说把自家的大粪让出去的,对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大家都只有捏着鼻子上了。
因为干得无怨无悔,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新粪池也随之整理完毕。他草草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终于在挑起粪挑之际,深深吐了口气,又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临走之际,又往回看了一眼,没落下东西,这才抽起竖在墙边的铁锨,大步走开。刚绕过教室的墙角,就看见她,还以为是幻觉,再一看,霎时一半感动,一半嘲讽:“你没事吧?你说你,去哪不好,偏要来这。”
施九怎么听都听不出这话里有半点温柔。什么意思嘛!这不明摆着说我二百五嘛!刚要接话,看见粪舀子上粘带的残留物,险些吐出来。又不甘心被他这么看,终于还是把持住了呕吐的冲动,把气话撂了出来:“没事我来这干嘛?我有病啊?”
石风却笑了,问:“吃枪药了吧?这么冲?”
“我……我哪有!”
“没有就没有嘛!急什么急。”
“快去洗你的桶啦!臭死了!”施九怕再起恶心,不敢向他的方向看,捏着鼻子别过脸喊着。等他真走远了,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自是一泓暖流流淌过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