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七

电影《李清照》已经进入后续制作阶段,由周律民提议,电影的主题曲《如梦令》由寸金演唱。第一次献声大荧幕的寸金,为的这一部自己付出心血的电影严格要求自己,不仅专程请了声乐老师给自己指导,更是一天十几个小时泡在录音棚,唱到自己满意为止。

一曲唱完,音乐声末,录音结束,来探班的黄立璜终于拍起了巴掌喝彩:“太好了!”

“四哥?!”寸金放下耳麦,快活地从录音棚里出来,“你回来了?”

“那可不,昨儿晚上回来的,今个一大早就奔这儿来听你唱歌。”黄立璜被太阳晒坏的脸显得越发的英俊了。寸金笑着看着自己哥哥,“咯咯”地笑着,又对工作人员说:“这些天都辛苦大家了,等电影正式上映,我得请大家吃饭好好犒劳你们,不过现在还是要再麻烦大家,把曲子做出来。”

“你还要工作吗?”

“不,工作到此结束了,现在请你吃饭。”寸金幺起黄立璜的手,走出录音棚。

“不错嘛,现在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样子了,和人打交道也熟络多了。”

“都是公司的工作人员,这么大的公司没了他们,什么好作品都出不来。”寸金站起来,给黄立璜夹菜。

“我自己来,自己家人,何来这么见外……金子,我听说你现在一个人住在那房子里,崔裕达和他老母亲倒是住在外室?”

“小薇要生产了,我婆婆舍不得她的孙子,专程搬过去照顾小薇,崔裕达也就跟着母亲住过去了,不过每天还会回家来看看。”

黄立璜笑起来,说:“到底还是姨娘厉害,若非如此,你今天还睡在那狭窄的化妆间里。只是苦了你,又得背上这赶夫家出门的骂名。”

“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我觉得无愧于天地就行。”寸金冷冷道。

“唉……金子,你就真打算和他这么过下去,与其如此,还不如……”

“离婚?”

“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寸金没说话,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让她的婚姻维系下去的唯一意义。

看见寸金脸上的表情变得漠然和迷离,黄立璜知道她又钻进自己的壳儿里去了,于是便换了话题,问:“这电影的剧本是周律民写的?”

“恩。”

“我一直当他是个儒商,没想到还有这写剧本的本事。”

寸金听来,低头浅笑。这一抹浅笑没能逃得出黄立璜的眼睛,他顺势追问道:“听说你们这些日子走得挺近啊!”

寸金警惕地看着黄立璜,问:“那又如何?朋友之间聊聊天,喝喝茶,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哎,我说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不就随口一问。”黄立璜自讨没趣,“不过我可提醒你,周律民除了做生意还做什么,你我心里是有数的。不要立国还没下落呢,你这儿又弄出点事儿来。乱世中明哲保身,是你一个女人家最聪明的做法。”

寸金不肯说话了,她略微撅起嘴巴,透露出她的不满。

“怎么不啃声了?想什么呢?”黄立璜歪着脑袋在她眼前,摇摇手。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难道我们家的人就只知道这四个字吗?”

“那你要如何?”黄立璜精明地发现寸金的选择,“我跟你说,一支军队尚不能怎么样,你一个女人又能改变什么?”

“我又没冲锋陷阵。”

“立国是冲锋陷阵吗?金子,”黄立璜语重心长地拉起她的手,“我是这个家为数不多的把你当自家人的人,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和姨娘一起过富足的好日子。”

“国都破了,还说什么好日子?”

“那是男人的事情,男人的天职就是保护女人,给女人好的生活。你们不应该卷到那么血腥复杂的事情里去。你不比黄立丽,黄立丽是正室所出,万一她出点什么事情,家里人无论愿不愿意都会想办法救她。金子,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听见黄立璜这番肺腑之言,寸金的眼泪默默流淌下来,她黯然地望着手心上混乱的纹路,说:“我也许只是想交个知己,真正懂我的朋友,可以……”

“金子,你想说什么?”黄立璜抬起她的下巴,望着此时娇柔的寸金,“你是把周律民当做知己?”寸金温顺地垂下睫毛,“我的天!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粹的知己?!你这样太危险了!”

“为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就不能成为相互理解的知己,你不能按照你的思路来想我们。”

“你们真是脑袋被那些小说给蛀了,那都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单纯的知己?!红颜知己,都是男人得之不能又给自己的意淫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名称。就算你只是把他当朋友,他又是怎么想?他是……他在利用你这份好感!”

“我愿意!”寸金倔强的说,“各得其所,他需要通过我去接近那些头目,我需要他来帮我打发无聊和空虚。”她很世俗地阐述。

“唉……”黄立璜无奈地叹道,“怕只怕,到时候你爱上他。”

“他有妻室,我怎么会……”寸金觉得黄立璜这个讲法让她十分委屈。

“女人爱上一个人,往往就是在被打动的那一瞬间。”黄立璜明明白白的说,“你说我有什么好,邱华怎么就偏偏赖上我了?”

两个人陷入一段沉寂之中,许久,黄立璜才开口岔开话题,问:“邱华……这些日子……还好吗”

“有日子没见她了,过几日电影首映庆功宴,她应该会来,帖子都发出去了。”

“喔……”

“你到时候来吗?”

“也许吧。”

“四哥,你还去香港吗?”

“不去了,以后只偶尔去一下就可,任宽在那边呢。”

“任先生他好吗?”

“好,好得不得了。”黄立璜忽然来了精神,“喏,给你看张照片。”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四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少女在马上笑得春光明媚。

“这是谁?好精致的一个女孩!”即使身为东方第一美人,寸金也不由得赞叹少女这精美的五官以及花样的年华。

“漂亮吧?说起来,你还见过她,是王景明的外孙女,小时候还管你要过签名照片。”

“是她?”寸金努力回忆着,多年前那个被王景明牵着手的洋娃娃,“确实,没怎么变,还是小时候样子,跟瓷娃娃一样。”她笑起来,放佛被照片上少女的快乐感染了。“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莫不是……”

“诶,别乱讲!”黄立璜打断她的想法,“这可是任宽的心上人。”

“啊?”寸金愣了半晌,忽然笑起来,难以置信的问,“她是任宽的心上人?她才多大一点呀!”

“十几岁了呢!在美国读书,这是她暑假回来的时候在马场照的。”

“王景明一家不是去了重庆吗?”

“是啊,所以任宽这小子也隔三差五地往山城跑,就为套老爷子的近乎。你还别说……”黄立璜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着,“他还真有品味,这吴小姐,将来可是大美女。”

“确实美,就像阳光一样,看一眼,觉得天都亮了。”寸金赞美着,“充满了生机。”

“什么比喻……”黄立璜笑起来,“她有白俄血统,所以看起来洋气,显得扎眼。”

“任先生是真心喜欢她吗?”寸金善良的问,“还是仅仅……”

“我的妹妹,你把男人都想得太坏了。他是真心爱她,就等着她长大能够娶她。”

寸金望着照片上的女孩,忽然也笑得甜美,像读到一部完美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