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二十三

“眼瞅着快过年了,冯姐是打算在哪儿过?”正在忙着收拾行李箱的任宽,问起正面朝窗外的冯月珍。

“你猜猜看?”

“回重庆陪王老爷子吧?”

冯月珍甜甜蜜蜜地笑起来,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根香烟。“然然去美国念书,今年不回来过年了,我得去陪陪老爷子。”

“陪陪老爷子~”任宽鹦鹉学舌一般复述着,随后又讪讪地笑起来,站在一边的常力也跟着笑了,任宽敢这么跟冯月珍说话,这是别个男人无法做到的,没办法,他就是讨女人喜欢。

“去!”冯月珍捏起桌子上一团纸朝任宽砸过去,却被他敏捷的躲开。她只是意思意思——常力心里清楚的很。

“冯姐,你可知道王老爷子多么会做人。”常力赔笑着,坐在冯月珍身边。

“嗯?”

“每年过年,他都派送重礼给沈阳的吴司令。”

“果真?”冯月珍坐起来,望着任宽,期盼他肯定答案。

“嗯,是的,黄立璜告诉我的,所以,这儿这儿,都是我帮黄立璜送到东北的过年大礼。”任宽指着地上的行李。

“唉,老爷子啊……”冯月珍坐进沙发,叹着,“他这么做都是为的他的宝贝外孙女儿。”她歪着头靠在常力身上,问,“常力,我要你给老爷子备的年货都备齐了?”

“嗯,就等着送过去了。”

“好,好……任宽,此番去东北早些回来,重庆那边有活动,你最好能够来。”

“好……”任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返回重庆的黄立璜和邱华小别胜新婚,几番恩爱,黄立璜便讲起自己的家事,邱华是百般心疼,扳着他的脑袋,放在怀里,亲了又亲。“邱华,其实说起来我也挺可怜的,没人疼没人爱的,我的娘压根不像一个妈。我还真挺羡慕你有个霸道的妈妈。”

“谁说你没人疼没人爱,我不是挺爱你的嘛!”

“邱华”

“嗯?”

黄立璜抱住她的胳膊,吻了吻,“别离开我。”

“哎……”邱华第一次听黄立璜说如此柔软的话,心便也跟着软了,她紧紧抱着他,好让他从骨子里感受到自己的爱与誓言。她忽然明白之前旁人所谓的花心,都是由于他自身对女人缺乏安全感造成的,所以自己要充分让他觉得安全,再不会被人遗弃了。

抱了一会儿,黄立璜忽道:“邱华,我要是有了孩子,我绝不会让他有被遗弃的感觉。”

“嗯,我相信你,可是你哪来的孩子呢,你要和谁生啊?”她故意撩拨他。

“当然是和你,难不成你还不愿意做我孩子的妈?”

邱华脸红了,推开他,觉得讨厌。

“嘿,你别含羞呀,邱华!”黄立璜又恢复他那一成不变的老调子,“你打算一辈子和我这么同居下去?你不想要和我结婚?”

“不是,不是……”

“你不想?”

“不是不是……”

“那你是同意了!”黄立璜立即坐起来,不晓得从哪儿掏出一枚戒指就戴在了邱华的手上,“黄太太!”他调皮地望着一脸害羞的邱华。“邱华,”他拉住想要走开的她,“我不喜欢你总是在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回避我。”黄立璜的脸变的很快,他此刻带着家长式的危险,严肃地看着她。

“我不是回避你,我是……”邱华没说话了,低着头沉默着。

“邱华,我知道你母亲甚至你弟弟都把看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但是我恰恰是个想要对我爱的人负责任的人。所以我想要和你结婚,这并不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或者是什么,我想要娶你为妻,是认认真真的。”他抓住她的手,紧紧抓着,亲吻着。

“立璜,我不是回避你,你向我求婚,我很感动,我本来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真的只要在一起就行了……”

“那你想要嫁给我吗?”黄立璜既开心,又有些失落,她对他是终究没有抱有结婚的期望。

“我还没想到那么多……但是,立璜!”她看见他的失望,“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你。”

“那你就现在想,想想要怎么嫁给我。”黄立璜有些着急着说。

“我觉得……”邱华想起阮冬梅的话,“婚姻不是儿戏,要从长计议,从长打算……”

黄立璜放开她的手,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记得我曾说过,你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要找一个意义才去做的人吗?”

“我也说过,爱你,是我唯一没有去想过有什么意义的事情。”邱华泪汪汪着说。

“可是你现在在为你的婚姻找一个意义。”

“婚姻不是儿戏!”

“你认为你和我结婚会是一个儿戏吗?”黄立璜受伤的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结婚要考虑很多很多……”

失去耐心的黄立璜有些恼怒地丢下邱华,冲出家门。

邱华悲伤且委屈地坐在原地,她爱黄立璜,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和他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沟通,她默默责怪黄立璜的坏脾气,大男子主义,压根不肯倾听自己的哪怕一丝意见。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犹豫伤害了黄立璜的自尊心,他是个多么自负的男人,哪里能够容忍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的拒绝呢?因此他离开家,又来到了自己熟识的场馆,喝咖啡,泡酒吧,到桌球,骑马,和自己熟识的漂亮女人聊天。后来回想起来,黄立璜是多么后悔自己不成熟的表现。然而在当时,他只是不能接受邱华的犹豫,就在其他地方充分满足自己的自尊心和虚荣心。

直到几天后,他醉醺醺地回到家,随意地往沙发上一躺。这种行为不仅伤害到了邱华的感情,更使她心里满是恐慌,她从未见过一个臭烘烘醉醺醺的男人这么不讲卫生地躺在那里,连鞋子都没脱。如果这就是她要忍受的婚姻生活……于是她像头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地逃走了,出差去了北平。恋人之间的争吵又这么转为了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