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烟雾扶摇直上，烤肉在旺盛的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摊位老板在大声招揽顾客，顾客催单的喊声，周围人在聊天说话，声音爽朗，交杂热闹。
都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卢泱泱喝了一口果汁，感叹道。
不用去会所，她的穿着就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性感暴露，只是一件宽松的T恤和牛仔短裤。
也没有带妆，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我前两天，见到小晞了。”她又说道：“我再一次清楚的看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云泥之别，大概说的就是我们吧。”一个是最尊贵的客人，一个是最低贱的陪酒小姐。
她以一个最狼狈落魄的姿态，出现在那样干净美好的叶星晞面前，她明明没有流露出来任何的鄙视，但自卑和羞耻却已经让她完全抬不起头来。
“小晞这些年，的确被纪瑾保护得很好。”杨浅浅说道：“我见过几次，新闻上，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我知道她过得很好。
但不是从她如今的成就名望看出来的，而是从她身上的气息看出来的。”卢泱泱轻抚着杯壁，说道。
她看到纪瑾细心牵着叶星晞下楼的样子，也注意到他看着叶星晞的时候眼里的温柔和深情。
有人呵护宠爱的女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昨天跟我说见到你了。”慕小暖也说道：“这还是她说留下我之后，第一次和我说话，就说了这么一句。”她的笑容有些苦涩。
杨浅浅顿了顿，问道：“小暖，你去应聘之前，有认真想过小晞的感受吗？你想过她是不是愿意见到你吗？”慕小暖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顿时愣住，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尴尬。
卢泱泱握着玻璃杯的手也顿住，想到了叶星晞说的那句“你们总是这么自私，从来都不顾及我的感受”，也说不出话来。
气氛陡然变得安静。
周围说笑声不绝于耳，更加清晰的传到她们这一桌来，衬得她们的安静格格不入。
半晌，慕小暖才涩然开口：“我当时，只是想着，终于有机会见到她了。
我想亲口和她说一声对不起，为当年的事。”她是想过叶星晞会不想见她，可是她没有去在意，她甚至刻意的去忽略了这个可能。
“小晞那天和我说，我们总是这么自私，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我们都从来没有去顾及她的想法。”卢泱泱垂眸说道：“我们按着自己的意愿，隐瞒她，伤害她，后来觉得愧疚了，做得不对了，又拼了命的要去找她道歉，我们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我和小晞刚重逢的时候，有一天上夜班，她去了我办公室问起了你们。”杨浅浅说道：“当时我问她，她说虽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是划在心上的创口，总归还是留了疤。”虽然愈合了，不疼了，可是还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她没有办法忘记。
杨浅浅说得很委婉，但卢泱泱和慕小暖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曾经热热闹闹的四姐妹，真的再也凑不齐，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卢泱泱说道：“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奢求过，还能得到她一句原谅。”她甚至，没有想过还能见到她。
不是电视新闻，不是杂志报刊，而是真真实实的她。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小晞已经放下了，你们也都放下吧。”杨浅浅叹了口气，说道：“别再耿耿于怀，给自己增加的负担了。”三个人的聚会，话题围绕的都是没有在场的叶星晞。
于是杨浅浅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主动转开了话题：“泱泱，你每天都要喝那么多酒，就没想过换一份工作吗？”她的话题转得突然，卢泱泱愣了一下，却也反应很快的接得起来。
“怎么换？”只见她脸上笑容越发苦涩，说道：“我一没学历二没特长，还有什么比陪酒更能赚到钱的工作？”读书的时候她吊二郎当不学无术，只读完了初中就没再上学了。
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更何况，也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她能做的工作，又有什么能比在高级会所陪酒更赚钱呢？普通工作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甚至根本都还不够她每个月要还的高利贷数额的一个零头。
可她陪酒陪得客人满意了，还会有小费拿，出手大方的，甚至还会送过万过十几万的礼物，她再拿去变卖，都抵得上普通工作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工资了。
“我没办法了。”她抬头看天，眼角有些湿润：“我每个月要还高利贷，要负担我妈妈住院的费用，还要自己生活，我别无选择。”“我的人生，也就只能如此了。”零落在地，辗转成泥，再也没有办法翻身。
可如果有选择，她又何尝愿意这样作践自己。
这句话说得无奈又心酸，杨浅浅和慕小暖听着，心里也不好受。
卢泱泱的情况她们都很清楚，然而那个数额的确是太过庞大，又因为是高利贷的缘故利滚利，她们有心，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关系了，我已经习惯了。”卢泱泱缓了缓，又说道。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反正也已经脏了，臭了，她已经不在乎了。
“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别总说些沉重伤感的话题，我们应该轻松一点。”她见杨浅浅和慕小暖都是一副为她难过为她心疼的表情，拿着果汁去碰了碰她们的杯子，笑着说道：“不要为我感到难过，也不要同情我，我现在，也挺好的了，已经习惯了，来，我们以果汁代酒，干一杯。”杨浅浅和慕小暖何尝又不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们放心。
那样的生活，怎么会挺好的。
只是为了保全她最后的一点自尊，她们也没有说破，只是配合的跟她碰了碰杯，又揭过了这个比谈叶星晞更低落更沉重的话题。
分开之前，卢泱泱才说起凌晨见到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这才是她今晚约她们出来的主要缘由，虽然电话里也可以说得了，但毕竟好久不见，她们的确也该聚聚了。
正好借此机会，她也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天。
“你们回去给小晞提个醒，让她多注意一些。”她说道。
“听起来不会是普通的记者狗仔，因为你和小晞那么多年都没联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你们认识。”杨浅浅分析道，脸色登时有些凝重：“难道有人要害她？”“我回去就给纪凡声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让她查一查。”慕小暖也说道：“小晞那边，浅浅你去说吧，她可能不太想和我说话。”“好。”杨浅浅应道。
和卢泱泱慕小暖分开的时候才过了九点钟，杨浅浅坐在车里，想了想带上耳机拨通了叶星晞的号码才启动引擎。
彼时叶星晞还陪着纪瑾在书房办公。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她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书，十分安静和谐。
手机在手边响起，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很快接通：“浅浅，怎么了？”“刚刚和小暖和泱泱她们见了一面，突然想和你说说话。”杨浅浅说道，并没有直接就说卢泱泱说的事情。
以前她们相聚，都是四个人在一起。
现在虽然再也回不去了，可她也不想把叶星晞落下。
“真怀念以前我们一起睡一张床说悄悄话的时候。”她感叹道。
还没分开的时候她们经常一起睡的。
十岁十几岁的少女，躺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分享彼此最隐秘的心事和小秘密，一起怀恋过去做过的蠢事，再畅谈在当时还是遥遥无期的未来。
叶星晞失笑，眼里却也有了几分怀念。
“那有什么难的。”她说道：“只要我在T市，只要你不上夜班，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啊。
到时候我们就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睡一张床，聊到天亮也没关系。”因为怕打扰到纪瑾，她的声音放得很轻。
可他还是听到了，转过头来对她轻轻挑了下眉。
这是要抢他的人的节奏？叶星晞轻轻笑了笑，就听到杨浅浅在那边笑着说道：“我怕你家纪先生有意见，不敢造次。”叶星晞但笑不语。
嗯，她家纪先生，的确有意见。
漫无边际的聊了十几分钟，杨浅浅才正了正色，认真的说道：“对了小晞，泱泱说她凌晨回家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拦了路，一直在向她打听你和她的关系，还不断要引导她说你的不好，不过她留了个心眼，那个人没有得逞。”叶星晞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下来，问道：“什么男人？”“不清楚，泱泱说他戴着帽子口罩，伪装得很好，再加上又是深夜她也喝得晕乎乎的，就也没有做探究。
她只是让我们转告你，来者不善，要你注意一些。”杨浅浅又说道。
“好，我知道了。”叶星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