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太天真了，如果真的被那个男人伤到了，就真的是太冤了。
从医生护士们进来，男人开始发狂，到现在医生终于把药水打进男人的身体里，护士们也齐齐松了口气，纪歆瑶才放下新来，慢慢放松了双手，慢慢地蹭着躺了回去。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得后背冒汗了，脊背处黏黏糊糊的有些潮湿。
“纪小姐你没事吧？”季嫂见场面稳定下来才敢从门口走到纪歆瑶旁边来，路过许褚川时才不放心地绕到一边贴着墙根过来。
“哎，没想到他的疯病这么厉害，真的是可惜了这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了，如果他没得这疯病，肯定是不愁讨老婆的，指不定会有多少人想跟他谈对象呢！”
李嫂坐在旁边长吁短叹的，纪歆瑶有些无语，想帮就去帮忙啊，害怕就在旁边安静看着，这么一副可惜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怕是这可惜在她心里也没有几分吧？不然何至于过来她这里的时候还是贴着墙根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劣根性都是如此，这种光说话做事实的人，纪歆瑶见得真不少。
看了李嫂一眼，想想，她跟她非亲非故，就算她说什么，李嫂也不一定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小孩子随便敷衍过去。
再者，像李嫂这样的，用几句唏嘘来为自己的心安理得遮羞的人还少吗？如果她人人都要说上一声，不得累死？而且如果她这么做的话，那她岂不是跟他们那种人没什么差别了？
“病人已经找到了，今天谢谢你了。”见护士们已经把男人抬起来放在刚刚推来的病床上，医生走过来像李嫂道谢。
“没事儿没事儿。”李嫂赶紧起身推辞几句，“我也没干啥，就通知你们过来一下。”
“还是很感谢您……”
纪歆瑶见他们两个在这里推来推去，有些无趣地闭上了眼。
“今天打扰到了纪小姐，实在抱歉。”医生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纪歆瑶。在特护病房工作的医生，不管医术怎么样，情商是一定要过关的。
医生了解到上次许褚川就来找过纪歆瑶，想到之前就要有新病人进来，许褚川就一定会逃出去光顾那间病房。对于许褚川三番两次来来找纪歆瑶的行为也没有引起重视。
“作为赔偿我会主动像医院上交一分检讨书，然后申请给您免费做一个身体检查。”
纪歆瑶对这些还是没所谓的，这个医生能自己主动说会上交检讨书，还要送她一次免费体检的机会，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那个老头要识趣得多，完全都不用她费心的。当然，白白送上门的便宜她也不会端着拒绝。
医生跟两人聊好了也才半分钟的事情，尔后向他们道别，带着护士出去了。医生走了，病房里再次剩下纪歆瑶跟李嫂两个人。
李嫂见人走了，一张嘴嘚吧嘚吧地说得可厉害了。从那个男人说到别的精神病人，从精神病人延伸到普通病人，再对比特护病房里的病人，李嫂憋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住院治病还是只是有钱人的活动。
纪歆瑶没有搭腔，李嫂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话里话外都是说病人有多可怜，活在这世上有多艰难。
“可是谁在这世上不难过呢？穷人有穷人的悲哀，富人有富人的烦恼。”同情心这种东西，如果不能付诸实践就不要拿出来挂在嘴边了。
最后一句话纪歆瑶没有说出来，犯不着。她闭上眼，稍显冷淡，“我先睡会儿。”
许褚川挨了一支镇静剂。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不能再发狂了。
右手手臂因为之前他装昏倒下去，为了不让人怀疑，他是直接往玻璃碎片上倒的。虽然说一个玻璃杯摔碎了，碎片也不会有多少，但是他的右手还是伤痕无数，腥甜的血液味在空气中弥漫。
“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吗？”许褚川低下头，晦暗的眼神藏在过长的刘海底下。
“谁叫你蠢呢，如果当初长点心，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谁叫你傻呢，但凡心狠一点，你也会被人弄到这里来，还被冠上精神病的名头。”
“……”
没唾弃自己一句，许褚川眼睛里的幽暗就加深一分。
他在医院里已经蹉跎了三年了。三年，原本足够他做太多事了，他可以带着研究员们研究出好几个系列的新香水，可以完成他父亲的遗愿把公司做大做强，可以……
许褚川握紧了拳头，可是他现在在医院里，他是精神病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他今天怎么样？”许褚靖心里很复杂，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来医院想看看自己弟弟的时候，他总是能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要么就是已经逃出去了不见人影，把医生护士们弄得神经紧绷，要么就是发狂，发燥，导致他根本就不能近他的身。
许褚川咬了咬后槽牙，他现在也正在想，如果他现在发狂，后果是他现在可不可以担得起的。他不愿意再见许褚靖，更不想接受他送过来的一切东西。
他的手臂稍微动了动，但是他已经被医用松紧带绑在了病床上，连动一下都吃力，再加上刚刚那一针镇静剂，根本发狂不了的。他这一次，终于又要见许褚靖了。
“病人今天……”医生对上许褚靖不善的目光，假话怎么着都说不出口。许褚靖又不是个蠢人，医院里人多嘴杂，哪里有什么秘密，一旦他说了谎，许褚靖几句话的事，他怕是以后连找工作都难了。
“病人今天又逃走了，刚刚在另外一个病房里发现的，现在我们正要把他送回去。”医生抹了抹头上的汗，明明是深秋与初冬交替之地时，他却偏偏出了一身汗。
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这一行，去做生意不好吗？赚了钱也跟谢谢有钱人一样，让人点头哈腰的跟前跑后地伺候着。
但是在想想，他在医生这一行干得还可以，家里也有点门路，进医院才五年，就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如果是去做生意呢？去做生意的话家里有谁能帮他，怕是连给他做生意的本钱都拿不出多少吧。
想想也都是命，不过不要紧，等他在医术界有所成就的时候，他也是有人景仰的人了，再碰上这些人，也不用点头哈腰，自然而然地能得人几分尊敬。他可是医生呢，谁还没有个病痛呢？
许褚靖眼睛一扫，许褚川右手上染红了一大片的病服，就算是他想装瞎也不可能看不见，一双利眼当即就对着医生去了，“怎么回事？”
“许先生与其在这里堵着医生护士们不让他们给小许先生检查，还不如过来我这里坐坐。”
说话的医生还很年轻，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三年前被医院里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确实能力十分出色，已经成为他们医院当之无愧的一张招牌了。当然也因为性子过于冷硬，他们这些人被调到特护病房来是高升，而这位顾医生被调过来，就有点冷藏的意思了。
谁家年轻的，有能力的医生不是放在急诊部或者是别的病人比较多的部门练手的？医生医术怎么样，自古至今都不是做学问做出来的，是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如果光研究资料有用的话，他们当时学医的时候又为什么要用那么多小动作练手呢？
许褚靖跟顾登晴从来就没什么交情，突然被邀请过去喝茶，鬼也知道他是不忍心看他耽误许褚川的时间了。许褚靖眼神一暗，没有听顾登晴说的去他办公室喝茶，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他，好好照顾他。”
顾登晴见许褚靖连病房都不进，冷哼一声，跟着那些医生护士过去了。对于许褚川这个病人，他的心情还挺复杂的。
他跟许褚川算是校友，许褚川还是他的学长。化学系的天才，即使在国外的大学里，名声也是响当当的。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国外的公司抢着要聘请他，都被他拒绝了，很明确地说了要回家帮自己父亲。
顾登晴毕业之后，受他那番话影响，原本打算在国外长待的计划也改了，决定回国。然后就在这家医院里一做就是三年多。
一开始在楼下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医生，每天真得真是恨不得长出三个脑袋八天腿来。充实，但是累惨了。他都要怀疑，再那么继续做下去，他的手都要熟悉那几道工序，完全不用动脑子的，他生怕哪一天，自己的脑子就想动都动不了了。
所以在知道自己的学长因为精神病被送过来的时候，直接跟院长说了他要换部门，换到特殊病房来，不然他就直接跳槽。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得人欣赏，但是如果他不能再做点什么出来，他也就那样了，只能从一个惊艳才绝的医术天才，成为一个医术高明点的医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