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光晕昏沉,细细的凉风卷着,吹动满园的爬山虎和藤蔓月季,刷刷作响。
夜里实在寒凉,叫凉风一刺觉得骨头都在疼。
但在冷,也比不过贺佩玖那是蛰伏在黑夜的眸子。
“怎么了,谁在尖叫。”
“发生什么了。”
……
姜家。
此刻姜瑟瑟站在茶几前,几人落座,佣人送了茶水上来。
姜瑟瑟被踢了脚,家里穿得不多,武直那一脚顿时就踹出淤青,在腰际或是伤了骨头,正梨花带雨,娇滴滴的哭泣着。
并且恶人先告状,指着武直一直在哭诉。
贺家人好好的怎么会伤姜瑟瑟,其中必定有隐情,可姜家人不好开口,还是钟教授看情况沉闷当个中间人问的。
“贺御,怎么回事,她怎么就……”眼神示意下姜瑟瑟,也是满脸疑惑。
贺佩玖低眉饮茶,稳如泰山,八风不动。
却能看出,眉眼间嵌着慑人的凉意。
倒是贺庒,阴阳怪气的哼哧声,“姜老,姜先生,咱们七爷没得罪姜家吧?”
喝茶的人略一偏头,阴鸷的眼神刮过。
“这是我大师兄,注意言辞!”
贺庒也懂,赶忙垂首给姜老道歉,眼神就转向姜怀远和梅若华,“这个姜瑟瑟到底是个什么人,对自己体弱的姐姐刻薄冷语还出手推搡?我这兄弟都看不过眼才踹她脚帮姜小姐出气。”
“小小年纪,思想龌蹉肮脏,昨儿想扑七爷,穿得那叫放荡十足。这是当姜家客厅是哪儿,某夜总会,酒吧,歌舞厅还是会所!”
“姜小姐礼节周全,为昨天孟家的事儿谢谢七爷,请七爷尝尝宁城名菜,怎么到了姜瑟瑟嘴里就成了‘勾引,左一个快死的人,右一个病秧子’。”
“这些话从她嘴里讲出来,不仅玷污了姜小姐名声,我们七爷的名誉也受损。万一风言风语传到京城,出了什么误会,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毕竟是跟了多年的人,此番贺佩玖心里想得什么一清二楚。
他算起来也是姜瑟瑟长辈,而且以他身份来讲很多话不好讲,但下面人开口就是再难听也没什么不合适。
何况,自家七爷是真对姜小姐动情,还不趁此机会刷一波好感。
刚刚在外面就是动作慢了,不然武直哪儿有机会。
贺庒一阵噼里啪啦的讲,听得众人脸色骤变。
“你刚刚说什么?”姜老侧着身,似没听清。
“他说,姜瑟瑟在院子骂姜年勾引我。”贺佩玖抬眼,一道寒芒刺向梅若华,“你们都是这样教养孩子?”
这话,他说的轻,字,句间的音咬得不重。
可越是这般,他的眼神就越让人招架不住。
“姜年请我吃个便饭,不知姜瑟瑟骂的这些话里面可影射了我?饭是我答应要吃的,姜年是我送回来的,我还没离开,就在我车边当我的面儿大放厥词……”
“莫不是以为,没人给姜年撑腰!”
最后几个字,音色明显骤降,偏生尾音稍翘。
明明是在训斥,却有股子风流勾人味儿。
‘砰——’
姜老端着茶杯,砸在茶几上茶水四溅,四分五裂。
“孽障,孽障!”
梅若华吓得骤然起身,疾步到姜瑟瑟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姜瑟瑟脸颊偏移,嘴角渗血。
痛心疾首,连连垂泪,演得极好。
“姜瑟瑟你当做好放肆!这样话的浑话你也敢讲?把你姐姐,把贺七爷的名誉摆在那儿。我何时教导过你这样对你姐姐,姜年身体不好,寒冬体弱稍不注意就要去医院受罪,你不望她身体早日好转还说话那么冷血的话,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这有些话,有些事与其让别人讲不如由她当母亲的亲自说。
梅若华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最能保全自己女儿。
“你这混账,还不跪下道歉。”梅若华眼含泪光,后悔又心痛表现得淋漓尽致,扯着姜瑟瑟的衣服不断拉扯,“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姜家对我们这么好,姜年也从不跟你红脸吵架,甚至处处对你的骄纵忍让,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啊!”
“跪下,还不跪下。”
姜瑟瑟捂着红肿的脸瞅着她,在各种情绪交织中跪下,“爷爷,爸爸我错了。七爷,我,我是一时胡言乱语,我怎么敢玷污您的名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姐姐,请你原谅我,我当时也是脑子发懵,真的真的对不起。我给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姜瑟瑟嚎啕大哭着,角色从前一刻娇蛮跋扈一瞬就代入另一个角色。
她伸手想要去坐在一旁的姜年,但被避开。
她眉色间很淡,或者说有抹戾色,盯了姜瑟瑟数秒,“我本就是个随时会死的人,你说的没错,我也谈不上原谅。”
说完就别开头,“爷爷,我有些累想先回房休息。”
姜老神色幽幽,盯着她,“好,回房休息吧,今天也累了。”
姜年是真的累,也是丁点不想再看梅若华母女。
回房前,看了眼端坐的贺佩玖,“小师叔,今晚的事很抱歉。”
“您回去时,一路小心。”
贺佩玖深凝着她,刚刚闹了一出小姑娘脸色并不好看。
甚至有些虚弱的惨白。
微一点头,眸色深邃。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姜年心中有些动容,抿着嘴嗯了声,先回了房。
一回到家,或者说遇到梅若华母女姜年就完全不一样,这个特殊的转变贺佩玖看出来了。
见贺佩玖这样照拂孙女,姜老心里也是人生百味。
当事人姜年走了,留下个贺佩玖。
姜瑟瑟还哭着,哭的满脸通红,愣怔的瞅着贺佩玖,不时擦擦眼泪。
把姜瑟瑟的容貌单拎出来,绝对可以秒杀不少女生。
委屈垂泪,嘤嘤哭泣,更是我见犹怜。
但,贺佩玖不喜欢。
甚至恶心。
众人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憋着,就等着他最做决定。
眼神没在姜瑟瑟身上多留,只得几秒,忽的掀起眼皮,刀刃的眼风徒然卷过来,饶是梅若华心里也忍不住一个咯噔。
“跟她计较显我这做长辈的心眼小。但事不过三,姜瑟瑟要还是不知收敛,落我手里——”
“我贺佩玖要收拾一个人,定让她生不如死!”
事不过三,昨天扑,今天推搡姜年,再有下次没人能保姜瑟瑟!
也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姜老留面。
……
从姜家离开时,又冒出缠绵的小雨。
后座,贺佩玖低垂眼眸,摩挲着手机,很想给小姑娘拨个电话。
不为别的,就想听听她声音。
只是冷不丁手机先响起,号码来自贺家老宅。
电话没有通多久,只是结束后,他的面色阴鸷消沉,偏头看了眼窗外。
“孟絮住在区第一院?”
“是,七爷。”贺庒回,扭头看他,“孟絮还不规矩,又惹恼您了。”
下午挨打,紧急送去医院,转头又作死?
还真就不怕交代在宁城。
贺佩玖勾唇,神色温懒。
好心情全让姜瑟瑟跟孟家母子闹的一分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