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还记得,上一次来到亭城,也是深秋时节。
只是那一次,来到亭城的第一晚,天空就飘起了细雨,这次却是晴空万里。众神因为睡得早,转天起的也早。太阳刚刚升起,大家就陆续起来了。庭院中,阳光没了往日的苍白,犹如金色粉末一般洒满世间。
在深秋时节,这样的天气似乎格外令人欣慰。
说也奇怪,昨天很晚才睡的流玥竟是第一个起床的。他推开门走出寝室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夜幕即将消散时的肃清。
他已经没有了睡意,也洗漱完毕,此刻便想去庭院中等众神陆续起床。
走到屋檐下,他静静地坐在了台阶上,天色的肃清掩盖不住那一身似月的银灰。像是昨晚坐在屋顶上,与那只天堂鸟聊天时的姿态,他将手撑在地上,微仰身子抬起头,望着那片肃清的天空。
不知是为何,最近的月神,变得更加孤寂。
就好像,他即将回归那片来时的天堂。
蓦地,他微微闭上双眸,有些惆怅地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一声儒雅耐听的声音忽然打破这黎明的沉寂,唤回他的思绪,“月,这么早就起了。”他一怔,旋即睁开眼睛望去,一张儒雅和煦的身影映入眼帘。
“忆?”
轻声叫道,他微微错愕,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起这么早。
忆点点头,走过来坐下与他肩并肩,“昨晚睡得如何?”坐下,他如此问道,面上挂着那一贯儒雅的笑。流玥却不再望他,而是回过头来,继续望着那片肃清的天空。
只微微一笑,他回答:“挺好的,多谢。”
他们同样的儒雅,却是不同的和煦与孤寂。
忆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扰乱流玥的思绪,他的目光仍旧望着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姿态。忆也没有打扰他,同他一样,只望着远方。只是虽然都沉默着,气氛却并不尴尬,毕竟两人都是习惯沉默的人。
渐渐地,天色明朗起来,不再一味的肃清。
不知过了多久,流玥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忆,你对鸟的叫声,了解多少?”
他仍旧望着前方,面色不改,却是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样的问题,自然令身旁的男子错愕,只听他这样回答:“并不了解多少,但是寂墨鸟的叫声,还是了解的。又因为安影,也了解了一些天堂鸟的叫声。”
想了想,忆这样回答。
偶尔安影是不会说话,而是像普通的天堂鸟一样发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叫声的,所以他对天堂鸟的叫声也了解一些。至于寂墨鸟,那可是神界圣物,在冰城他听过太多,自然也了解。
说完,他错愕地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流玥,不晓得他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流玥了然笑笑,好像忆的回答是意料之中。
“那,你在冰城有没有听过除了寂墨鸟之外,其他鸟类的叫声?”
紧接着,他又问道。
这次忆更加错愕,却还是凝神一想,回答了他的问题,“好像是听到过,那样的叫声类似天堂鸟的叫声。但是,我对这些了解不多,也许是听错了也说不定。”
他这样回答,口吻不太肯定。
然而想了想,他紧接着又问道:“怎么,你为何会关心这些?”
“没,只是随口问问。”
流玥摇了摇头,只如此回答。说完,他将头扬得更高,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明朗起来。破晓的阳光很快就要穿越那片苍穹,洒在这万物栖息的大地。
他的身影泛着不太真实的光芒,令他显得那般夺目。
蓦地,他笑了,笑得安心又满足。
就在那一霎,阳光破晓了。
——
大概七点钟,众神终于全部都起床了。
忆早早便吩咐下人准备好了早餐,那是在前院忆的房间,众神陆续坐下,很快冰也来了。
“大家早啊!”
他一贯的爽朗,此刻感染力十足,一推开门便朝气蓬勃地对众神打招呼。他的身上还携着朝露的气息,仿佛晨风钻进了他全身每一处角落。一边打招呼,他一边走过去坐在了那唯一一个空位上。
“吃过早饭各位便要上路了吗?”
一坐下,他紧接着又问道。
就这样,像是往常一样,遇到需要做决定的时刻,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那张雪白的身影。雪淡漠不惊,感受到众神的目光,只缓缓抬起头,望向冰,旋即点了点头。
征程虽然已经结束,但是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更何况,完成任务后,他们还要找到巫齐,实在不宜耽误时间。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冰与忆还是难免有些失落。二人却谁也没有表现出来,冰不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开始进餐。忆则一贯儒雅地笑笑,说道:“吃过早饭后我和冰会为各位送行的。”
然而吃过早饭后,众神并没有立刻赶路。
庭院中,阳光甚是明媚。秋叶飘零着,远远望去,像是无数的光点漂浮在空中。
两张身影肩并肩站在树下,是忆与雪的身影。吃过早饭后,忆说在送行前有话要对雪说,便将他叫了出来。也许他不知道,他的心思其实早已被雪用读心术洞察。也许他知道,只是他还是想亲口说出来。
同是男人,忆选择光明磊落。
“好好照顾她。”
静默了几秒钟,忆望着前方,不闪不躲直接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没有道破口中的那个“她”是指谁,可是话语中的关切已说明了一切。那时的他望起来,勇敢、大方。
雪却丝毫的错愕都没有,一贯的淡漠不惊,只沉默不语。
漫天金色的落叶飘零在二人头顶,唯美犹似画卷。
风阵阵拂过,静谧而安详。
蓦地,忆再度开口,“祝你们幸福。”他仍旧望着前方,眸光愈发明亮,闪烁着某种坚定的光芒。他终究还是没有对那个女子道出自己的心意,可是他选择告诉那个男子。
终于,雪不再一味的淡漠,而是有了反应。
只是他仍旧没有说话,而是垂下目光,蓦地一笑。旋即他二话不说转过身去,一边走远,一边挥了下手,一贯的霸道与不羁。他的声音冰寒而动听,伴着风吹,回荡在忆的耳畔。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