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云瑶隔着薄薄的幕篱看着站在医馆里的池云筝,手指甲在她掌心掐出了血印子她也没感觉到,注意力全落在了池云筝身上。
嫉妒,怨恨,愤怒,交缠着云瑶的心,她不明白池云筝为什么运气那么好,为什么真的能治好金盛兰,又治好王疣子。
尽管云瑶扪心自问,现在的结果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池云筝,可还是忍不住幻想如果池云筝失败了该有多好。
可现实对她来说是残酷的,池云筝不但没有失败,反而因为这两起病症在水云城有了空前的名望。
云瑶知道,今天这才只是开头,接下来整个水云城都会知道池云筝。
哪怕池云筝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大夫,可神医之名,别说她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城主之女,就算她本人是城主,也根本不敢轻易动池云筝。
想到这一点,云瑶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她再次紧紧掐住手心,钻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终于让她微微回神。
死死地盯了眼池云筝,云瑶低下头,悄无声息地从人群里离开了。
刚安抚好王家媳妇的池云筝似有所觉,往喧闹的人群看了眼,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她眉心微蹙了下,把这片刻的异样压了下去。
“你可以进去里面等,最晚到申时,他应该就会醒了。”池云筝对王家媳妇说。
王家媳妇感激地同她道了谢,被赵明德引着进了院子里等待。
池云筝看到了门前排队的人,正欲上前同他们说一说,林大夫就走过来。
“金小姐的疤痕,你是全部剥离掉的。”林大夫是在问池云筝,但语气却又是笃定的。
除了全部剥离疤痕,林大夫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第二种方法能把疤痕全部去掉。
池云筝点点头,“是也,唯有去掉伤疤,才能长出新的皮肉。”
她说得淡然,但同为医者的林大夫知道其过程必然不简单,至少换做他的话,即便他知道方法,但只要想想那血腥的场面,他觉得自己可能未必有这个勇气。
“之后呢?想要等新的皮肉生长出来需要时间,在这段期间里,你是如何保证她长出来的皮肤不会再次变成疤痕?又如何保证不化脓不腐烂?”
林大夫最后那个问题其实就是感染风险,当初林大夫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没再继续思考继续下去如何进行。
不过话一问出来,林大夫面上就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
厨子做菜都还有个家传秘方呢,何况是医术这样人无法离开的东西。
他只能想到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那这自然就属于是池云筝的秘方,结果他现在直接给问出来,无论怎样都不合适。
“我只是顺口一说,你不用向我解释。”林大夫赶忙找补。
池云筝笑了笑,却是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下轮到林大夫发愣了,他看着面色坦然的池云筝,下意识到:“可这是你的秘方......”
别说在大康,即便是他们杏林堂的大夫,还都各自有自己的秘方呢。
大家可以交流医术,但谁都不会说出自己的秘方,也不会问别人秘方,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
“秘方如果不能为人所用,那它也毫无意义。”池云筝说,“何况我觉得任何东西都是在不断的交流中前进发展的,固步自封早晚会被淘汰。”
此话一出,不但是林大夫一时无言,围观的人也激动鼓掌。
他们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就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将要死的王疣子,还是被烧毁全身的金盛兰,在他们看来除非是神仙来了,否则绝不可能有救。
但池云筝就是做到了。
人们说仙术只是玩笑话,谁都知道这是池云筝有真本事。
无论在什么地方,有真本事的人总是会让人敬佩崇拜的,而池云筝更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她竟没有任何藏私的想法,反而愿意大方分享。
在场的部分人恐怕连自家做饭比别家更好吃的窍门都不愿意说,更何况是这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不过此地也不是讨论的地方,若林大夫有空,可专门抽个时间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好好探讨。”池云筝说。
她说话不急不慢,神情也多数是淡淡的,但无端就让人感觉到她的真诚,人们看她的目光越发炽热起来。
林大夫咽了口口水,才忍住激动澎湃的心,他看着池云筝,沉吟片刻后说:“如果我把杏林堂的大夫都叫上,可否方便?”
池云筝点点头,“别说杏林堂,只要是大夫,愿意来的我都欢迎。”
人群里霎时就爆发出几声惊喜的欢呼,甚至有人大着胆子问:“林大夫,学徒可以来吗?”
池云筝往人群看了眼,笑道:“这得问你们师父。”
不少人登时就偃旗息鼓了,毕竟在师父眼里,他们很多人压根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还得老老实实再学上几年呢。
林大夫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他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多岁,一把老骨头仿佛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好,好。”林大夫连说了两个好,然后道:“此事我会去安排......不,我现在就去安排,池大夫且等我通知。”
林大夫说罢,匆匆同池云筝行了一礼就走了,脚步快得压根不像是个已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
池云筝因为他那一礼愣了下,无论从资历还是年龄讲,该行礼的人都是她才对,结果林大夫一时没注意,她居然也给忘了。
白白受了老人家一礼,池云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不过除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外,其他人竟无一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林大夫一走,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就鼓着勇气问池云筝:“池大夫,那您现在方便诊治么?”
此话一出,近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池云筝。
池云筝都怀疑要是自己此刻来句退圈不干了,这些人都能当场哭出来。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轻笑了声:“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