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纪君卿自己把消息透露出来的?”
京都,坤元宫内,太后正倚靠在贵妃榻上,一侧有宫女正跪着给她按摩太阳穴。
按到一半,太后忽然睁开眼睛,一把将宫女给挥开,眼神犀利地盯着前来报信的闻太师。
闻太师尴尬笑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是,是他自己透露的,咱们的人巴不得他活着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怎么可能透露出去。”
太后从榻上坐起来,面色阴冷。
“闻琅是怎么办事的?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办事可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如今哀家不过交待他这么一件小事,他不但害哀家损失了一个县令和侯爷,连带纪君卿活着的消息也被透露出来,怎么,他是没把哀家的话放心上吗?”
闻太师心中一紧,哪怕面前这人是自己的亲姐姐,也立即跪下求饶。
“太后息怒,此次意外的确是琅儿办事不力,待他回来后,臣定会让他来向太后请罪,但无论是琅儿还是闻家,一向对太后您忠心耿耿,绝不敢糊弄您。”
“哼!”太后冷嗤一声,其实她也知道闻琅没那个胆子糊弄自己,她只是纯粹对闻琅没把事情做好感到愤怒而已。
不过闻琅毕竟是闻太师最看重的儿子,闻家这一代也就闻琅又有心计又有手段,别的要么能力配不上野心,要么直接是个蠢货。
她要是直接骂闻琅办事不力,闻太师多半会心生芥蒂,是以才故意说闻琅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
“呵,纪君卿以为他直接站到明处哀家就拿他没办法了么?”太后冷笑,低头看向闻太师,“传令下去,康王曾与一桩通敌叛国案有所牵连,大康境内所有州府,但凡见到此人,立即给哀家拿下,押解回京受审!”
“这......”闻太师错愕,太后这借口未免也太马虎了些,能有用么?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太后淡淡道:“哀家说他有牵连便是有牵连,有什么问题吗?”
闻太师懂了太后的意思,没有案子那就制造一个案子,总归案子不是目的,有理由抓住纪君卿才是。
“是,臣这便去安排。”
闻太师从坤元宫离开,消息没多久就传了出去。
京中纪君卿部下的势力听闻此事气得鼻子都歪了,有几人甚至想要联合起来向太后抗议此事。
不过没等他们行动,就被另一人阻止。
“我们且在京中安心等待王爷归来便是,在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面色苍白没什么血色,已经是夏日了,他身上却还披了件斗篷,似乎很怕冷。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年轻有气质羸弱的人,在他开口之后,那群原本吵闹着要抗议的大臣都沉默了。
“可是,我们难道就等着这命令下达?王爷主动暴露自己活着的消息,必然是想要从暗处转到明处,可太后这一道命令下去,直接就封死了这种可能,王爷还如何施展?”
那年轻人眼眸微垂,单手握着滚烫冒热气的茶杯,等到杯里的热气渐渐消了,他才说:“我们不能出面,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出面。”
“什么意思?”
年轻人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皇城的方向,“你们忘了吗,这京城里要与太后斗争的,从来不只有我们。”
众人一怔,随即了然,纷纷举起茶杯向那年轻人表达敬意。
“还是苏公子想得周到。”
被人称呼苏公子的人只是淡淡一笑,低头看向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时眸色有些无奈。
他这身体近来是越发糟糕了,也不知能不能支撑到王爷回京那日,但愿在临死前还能再多为王爷做点事吧。
闻太师按太后的要求弄好了召令,但未等公布出去,第二日太后垂帘听政时,就遭到了许多大臣对于这件事的反应。
其中尤以丞相党最为反对,他们的依据是案子尚且不清不楚,太过着急给纪君卿定罪了,无论怎么说纪君卿还是康王呢。
太后听完丞相党洋洋洒洒的论据后,眼神冷嗖嗖地射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脸色发白,额头已经有汗珠落下,几次开口想要打断丞相,但丞相都没给他机会。
“陛下,你虽然年纪轻,可到底是一国之君,这朝堂上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丞相大人的?”
丞相自傲地挺了挺胸,“太后娘娘,臣先前便说了,今日这些话不单是君臣之言,也是翁婿之礼,我以岳丈的身份同陛下分析此事的不合理之处,也不过是长辈对小辈的拳拳爱护之心,还请太后娘娘莫要多虑。”
“哀家多虑?”太后冷笑一声,直接对皇帝道:“公是公,私是私,朝堂上是论公还是私,陛下不用哀家教吧?”
丞相脸色黑了几分,还打算说什么,皇帝急得站起身打断了他。
“够了丞相!”皇帝擦擦额头的汗,“朕相信母后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丞相只管按照吩咐去做就是。”
丞相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皇帝会这么说。
“可是陛下......”
“行了,今日的早朝就到此,退朝。”
皇帝没给丞相机会,匆匆同太后行了礼就离开了大殿。
相比于皇帝的匆忙,太后倒是从容不迫地让宫女扶着自己站起来。
她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扫视着大殿上的人。
“诸位可都听到了?上面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不要自作聪明胡乱揣测,否则哀家可要怀疑各位是否同那康王有什么勾结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原本还有话要说的人都默默闭上了嘴。
康王远在千里之外,虽然没死的消息是露出来了,但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能不能抓到尚且是个未知数。
但他们可就在太后眼皮子底下,要是太后非要以同党论罪,他们可没有机会像纪君卿一样逃跑躲藏。
这大殿上的个个都是人精,谁还会在这时候继续撞枪口?自然也就都不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