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升暗降,官场穿小鞋一贯的操作。
陈檀好歹也做了多年的县令,怎么可能看不懂这一点呢。
更何况那西北府是什么地方?先帝在时就已经是三王并立,何谈如今?
“陈大人,接旨吧?”前来报讯的官员笑呵呵地看着陈檀。
无论怎么说,陈檀如今到底是从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变成了四品大员,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也相当客气。
陈檀回过神来,上前接了圣旨,连同他的迁任书。
打发走了前来传讯的官员,又遣散下人们,陈檀独自回了书房。
一推开书房的门,就有个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陈檀脚步顿了顿,面上并没有露出惊吓,也没有大声呼喊人过来。
他若无其事进了屋子,反手将门给关上。
“可是上边又有密旨?”陈檀问。
那人终于转过身,却是一张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脸,若是扔到人堆里,不出片刻就会让人忘记他。
“你朋友给你的消息,你不是已经给他看过了吗?”那人淡声说。
如同他的脸毫无特色一样,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任何的记忆点。
“我以为这是上边的意思。”陈檀说。
他当初的确是遭人算计才从一个前途无量的京官跑来做一个小小县令,不过如果当时要运作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够留在京城。
但在陈檀准备找人运作关系之时,却有人先找到了他,随后他便放弃为自己奔走,老老实实来了这抚州军营最近的驻地县城做了小县官。
能将边关消息递给他的朋友,也是他那个时候就认识的,这事儿无论谁去查都不会查出破绽。
“原本不是。”那人道,“不过后来便是了。”
陈檀听上半句话的时候心紧了紧,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决定,直到听到下半句话才安心下来。
“下官是见到康王之后才做的决定,现如今最有可能管这件事的人约莫便是康王了,当时情况较急下官来不及先秉明上头,所以擅自做了决定。”陈檀解释说。
那人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件事情深究,他对陈檀道:“调令下来,你安心前往西北即可,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去。”
陈檀讶异,“你是说他?他怎么会去西北府?”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做你的知府即可,若他到了西北府多半还会找上你,你如常应对即可。”
陈檀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但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点点头:“好,下官知道了。”
书房内的对话无其他人知晓,调令下来之后陈檀就开始准备要前往西北府了。
在离开之前,陈檀与纪君卿见了一面,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像纪君卿表明自己的忠诚,以及暂时不能再在清溪县帮上纪君卿他深表遗憾。
纪君卿此次来清溪县,主要目的也是把赵明德送到军营里面去,原本还有个关押闻家暗卫的事要处理,不过暗卫们既然要赎罪,他也愿意给他们机会。
陈檀的出现对纪君卿来说是意外之喜,他借陈檀之手除掉了太后的一员大将,同时也趁着这段时间肃清军营风纪,趁机把赵明德送入了军营之中。
秦怀玉如今是一家独大,不过她乃女子之身的秘密纪君卿并未告诉赵明德。
虽然他一开始是抱着让赵明德接手军营的想法才来的这儿,但军营也不是他说了算,赵明德能不能接任那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不过纪君卿觉得有秦怀玉在,赵明德想要像赵老将军那样接管抚州军营怕是遥遥无期了。
同陈檀见面第二日,陈檀就携带家眷离开了清溪县。
他在清溪县担任县令这些年,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临走时虽然没有万人伞这样的大场面,百姓们却也都挤在街道两边,依依不舍目送他离开。
陈檀坐在马车里,目光复杂地扫过街道两边祝福他的百姓,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他来清溪县是带着目的来的,后面为清溪县的百姓做的每一件事也都各有目的,可以说他从未真正发自内心为了帮老百姓而去做事。
但是清溪县的百姓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是发自内心爱戴他这个县令,真心将他当做父母官。
陈檀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车帘子,他不敢再看下去了,怕自己承受不住他们真切的祝福和善意。
马车驶出城外,街道两边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人群里,忽然有人说:“你们知道东城那边儿多了个义诊的摊位么?”
义诊就是免费看病,免费两个字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有诱惑力的。
原本尚不清楚情况的人也纷纷把脑袋凑过来,“又是哪家药堂的学徒?或者哪个老大夫的传人?”
在这时候,一般这种不是逢灾遇难时期进行义诊的,大都是年轻人出来练手增加经验。
百姓们也都清楚这种默认的潜规则,有个小病小痛不舍得去看大夫的,也愿意找这种义诊的大夫看看。
义诊一般除了给病人免费诊断病症外,开的药也多是免费的,因此并不会缺少病人前往。
不过即便是免费的东西,到底跟自己的健康有关,老百姓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去让人诊断,选择的通常都是眼熟的。
这种眼熟的人要么是某个药堂里的学徒,要么就是医学世家的传人,这样即便年轻人误诊了,背后也有老师傅坐镇,不必担心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不是学徒也不是谁家传人,就前一阵那个扬言说要治好花柳病的女大夫,你们听说过吧?”
这热闹过去也才没多久,加上这时候讯息不那么发达,一件八卦能从月初扒拉到月底,人们很快有了印象。
“那个女大夫?我想起来了,竟然是她?”
“可不是么,今儿刚支的摊子,要不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