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檀也深知此事有些违背人性了,可他也是初来乍到,城中各种关系还没有打通就撞上这样一件事,他能做到这些当真是尽力了。
池云筝虽然不通政治上的东西,也知道陈檀无能为力,沉默片刻后问纪君卿:“抚云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纪君卿摇摇头,“抚云没有传消息回来,估计最快也要明日了。”
池云筝眉头皱着,明日......别说要等到明日,就里面那个环境,今晚她都等不了。
“这样吧陈大人,你将现场的疫民召集起来,我有话对他们说。”池云筝最终对陈檀道。
陈檀面色犹豫看向纪君卿,纪君卿点点头:“去吧。”
陈檀叹了口气,只好去将现场的疫民都叫过来。
疫民们看到陈檀就七嘴八舌问他还有没有新的大夫,还有没有更好的食物,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何时才能入城。
“各位稍安勿躁,我已经从外面请来了一位大夫,她会配合余大夫尽快为大家治疗。”陈檀对众人说。
余大夫撇撇嘴,心底不信任池云筝,却也没在这时候拆台。
“一位大夫?可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加上余大夫也才两个大夫,够吗?”有人质疑。
“知府大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是麻烦,所以只是想要糊弄我们?”
这话一出来,现场立刻安静,陈檀更是一下铁青了脸。
说出这话的疫民却越发情绪激动,“你与其找人来糊弄我们,倒不如放我们进城去,让我们自己去找大夫,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大多数疫民虽然没有开口,但心里却都不约而同赞同了这样的想法。
他们已经被北府赶走过,因而特别害怕天心城也不要他们,所以在发现陈檀居然愿意救助他们时,所有人都仅仅抓住陈檀这根浮木,生怕陈檀再丢下他们,为此不惜道德绑架。
他们未必是真的怀疑陈檀在糊弄他们,他们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死亡,害怕被抛弃。
陈檀紧紧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发火,又再次保证安抚。
“我当初说的话会一直算数,我请来的这位女大夫医术高超,有她在我相信各位一定能尽快治好的。”
可是疫民们却不听,不知是谁喊了句:“放我们入城!现在就放我们入城!我们自己进城去找大夫,我们不要等死!”
此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余人也纷纷喊道:“我们不要等死,让我们入城自己找大夫!”
人都害怕死亡,尤其是亲眼目睹身边的人一个个染病去世,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死去,只要有任何希望都想要紧紧抓住。
陈檀又苦口婆心解释了几句他们现在不能入城,可是被恐惧驱赶只想要求生的疫民们却根本听不进去,入城的高喊一声接一声,很快就连城内的人都听见了。
靠近大棚的一堵城墙下,一伙穿着粗麻布衣的人正聚集在一起,听到从城外传来的声音一个个脸色黑得如滴墨。
“我早就说过这个知府根本是个十足蠢材,看看他干的好事,这些灾祸居然还想要入城,难道是想拖着我们一起死吗?”
“哼,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我们天心城的人好欺负。”
一群人对视一眼,随后由一个人先出去吸引守城士兵的注意,其他人则一个个提着木桶上了城楼。
士兵眼角余光注意到,却故意转过身继续跟眼前的人说话,当做不知道。
很快那群人上了城楼,从城墙上看到下面聚集的人群和几个大棚。
“动手!”有人低喝一声。
于是他们齐刷刷将手上的木桶扔下城楼,城外的疫民还都在纷纷讨伐陈檀,没人注意到上头。
纪君卿是第一个注意到的,眼见木桶就要砸到一个疫民的头上,纪君卿飞身而起,一脚将木桶踢到地上。
那木桶并不是空的,相反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什么东西,纪君卿那一脚踢过去自己脚上还沾了些。
由着他这一飞身,其他疫民终于注意到了来自头上的危险,一时间也顾不得讨伐陈檀了,纷纷捂着脑袋跑远了些。
纪君卿落在地上,另外几个木桶也跟着齐刷刷倒地,由浑浊的液体从桶里面流出来。
纪君卿眉头皱了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很快被染脏的鞋子,忽地瞳孔一缩,反应过来什么。
“快跑!往外跑!”纪君卿喝道,同时飞快来到池云筝身边,揽住她的腰就往外撤。
刚才躲避木桶已经跑了一段的疫民们眼神茫然,不明白纪君卿为何那么紧张。
但下一刻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只见城楼上忽然出现一个火把,紧接着十几个火把齐刷刷从楼上丢下来。
疫民中有脑子转得快的,看看正落下来的火把,再看看地上浑浊的液体,瞬间知道了那是什么。
“是桐油!他们要烧死我们,快跑!”
随着他话音落下,第一支丢下来的火把也跟着落到了地上,火把一接触到地上的桐油,瞬间就卷起一面火墙。
疫民们瞪大眼睛,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场景给吓到了。
刚才丢下来的桐油可不少,很快他们先前站立的地方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幸而此刻是白天,大家又都躲得快,才没有被火给烧到。
但是有不少疫民的行李还是没能躲过一劫,纷纷被火给吞没。
“谁放的火?是想要谋杀吗?”疫民中有人愤怒地对着城楼大吼。
“青天白日,杀人放火,天心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家纷纷对着城楼怒骂,然而除了刚开始丢桶和丢火把的时候隐约冒了两个人头外,后面再没有任何人头冒出来,也没有任何人出声。
如果不是火焰还在燃烧,木桶和火把都在,甚至会怀疑是不是一场误会。
但事实就是里面的人在用火威胁他们,或者说驱赶他们,天心城不欢迎这些疫民。
疫民们趁着愤怒的情绪骂了一通后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便是一片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