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池云筝想得还要遭一些,晚上的时候,她正用意识在空间内研究青霉素的使用分量,忽然来了个小孩儿,一路跑着扑到她面前,求她去救他爹。
纪君卿先反应过来,将那小孩儿拉起来,“你爹在哪个棚子?”
小孩儿手指颤抖地指向最远的棚子,原本围观的人脸色一变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离那小孩儿远远的。
小孩儿此刻也顾不得会被其他人埋怨了,哭着说他晚上偷偷去看他爹,正好就见他爹呼吸停滞,一副马上要死的模样。
他被吓坏了,连滚带爬过来找池云筝。
余大夫当时也在,听到小孩儿形容他爹的症状后脸色灰暗,沉默一阵后还是说:“你爹已经没救了,你现在去第二个棚子,和其他人隔开。”
小孩儿哭得凄惨,不听余大夫的话,只将希望放在池云筝身上。
“你、你不是说还有救吗?救救我爹吧,我求你了。”
池云筝从地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朝着棚子走。
余大夫被气得脸色铁青,“你疯了?人都要死了你去做什么?非要自己也染上吗?”
池云筝脚步顿了顿,紧接着又继续往前赶,没有回答余大夫的话。
余大夫气得不轻,恼怒一阵后见那小孩儿也要跟着跑,连忙喝道:“你给我站住!把他给我绑起来!”
他手下的两个徒弟上前把小孩儿控制住,单独放到了角落里进行观察。
这小孩儿原本是在轻微感染那个棚子里,但因着他跑了一趟最远的棚子,现在直接就被丢到了第二个棚子里。
疫民们没有人反对,他们现在自身都难保,没有去骂那小孩儿已经是看在他马上要死爹的份儿上。
池云筝快速来到棚子里,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那小孩儿形容的人。
正是她今日第一个诊脉的人,原本以为对方至少能坚持到明晚,可是没想到晚上情况突然恶化,现在就不行了。
池云筝立即取出青霉素给他注射,但只注射到一半那人颤抖的身体就忽然不动了。
她动作停住,随后抬头,就见那人瞪着眼睛已经没了呼吸。
她还是来晚了。
闭了闭眼,池云筝将注射器收回空间内,单独放置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
旁边的机器上还摆放着她对疫病病菌的化验结果,但现在对面前这个人来说都没意义了。
“他死了吗?”旁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死了。”池云筝说。
“呵,呵,我们都要死的,你救不了我们的,你走吧。”那人有气无力地说。
其他人沉默着,但这沉默未尝不是一种默认。
“我说过,我。。。。。。咳,咳咳!”池云筝嗓子忽然发痒,她咳嗽两声,紧接着感觉像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她下意识用手接住。
月色下,一滩血迹落在池云筝手心,她瞳孔缩了缩。
棚子里的人听着她的咳嗽声,没有任何人开口,尽管他们都猜到了什么。
池云筝用手帕将掌心的血迹擦干净,撑着有些眩晕的脑袋站起来。
她低估了这种病毒的厉害,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被传染上了。
原本她还想另外找人实验,现在看来自己就是最好的实验例子。
从棚子里走出来,池云筝中间又咳嗽两声,本就盯着棚子的疫民们更是齐刷刷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余大夫站在中间,脸色黑得像锅底。
“我早就说,你、你非不听!”他气得甩袖子。
纪君卿也担忧地看着池云筝,想过去搀扶池云筝,但刚走两步就被余大夫给拉住。
“别去,除非你也想死。”余大夫不客气地说。
纪君卿冷冷看他一眼,就要甩开他的手,池云筝却也说:“夫君,你别过来。”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余大夫说:“能不能找两个人给我,那小孩儿的爹,需要马上用火烧掉。”
“什么?用火烧掉?”
正如之前陈檀说,现在的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即便是疫病死了,所有人的想法也都是埋掉就好,从未有人想过尸体也要烧掉。
池云筝闭着眼睛,脑子里却飞快闪过很多想法。
她一边思索一边说:“给我油,给我柴,给我火,不仅尸体要烧掉,他触碰过的所有东西都要烧掉。”
余大夫皱着眉头,第一次看池云筝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
其实他之前就提出过要烧掉得了疫病的人的东西,却被疫民们拒绝,本来大家被赶出来,物资就挺少的,这要是还烧掉,他们连睡觉都没有被子盖。
碍于疫民们的阻拦,余大夫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他没想到一直不被他信任的池云筝居然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好,我这就给你安排。”余大夫爽快地答应下来。
“为什么要烧掉?你们也和城里面的人一样吗?”有人发出反对。
余大夫连续熬了几天,本来心情就糟,此刻直接骂道:“要留下就听我安排,不听的自己滚!”
“要是你们当初一开始就听我的,说不定现在疫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一个个非要入土为安,人都死了安什么安?”
余大夫一口气骂了不少,把之前的憋闷都给骂出来后顿感心情都舒畅不少。
陈檀不在,余大夫是说话分量最重的,尽管还有些疫民不理解要火烧这回事,但最终也只能跟随大流。
那小孩儿听说自己的爹要被烧了,而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最后一眼,哭得眼泪都收不住。
纪君卿本来没想管他,但看到那小孩儿缩在墙角,沉默片刻后抓起那小孩儿离开了棚子。
疫民们动作都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准备好了火烧的条件,又来了两个力气大的将那小孩儿的爹放到柴堆上面。
小孩儿原本想过去,纪君卿拉着他,冷声道:“你只能在这儿看。”
“不是说能救我爹吗?为什么救不了?”小孩儿哭着问。
“池大夫是人,她不是神,我相信她一定已经尽力了。”纪君卿难得放轻声音,又同小孩儿说:“这世上的事,并非件件都会如你所愿,如果已经发生了,那就去接受它。”
小孩儿懵懵懂懂,虽然还哭着,但这次没要求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