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些人还想着,他们这么多人呢,都说法不责众,纪君卿总不能每个人都处罚吧?
谁知道头一日还在跟他们暗暗商量要怎么对付纪君卿的同僚,下一刻居然就向纪君卿行礼问好,而纪君卿一脸淡然,熟稔地问起京中之事。
那些身在太后阵营的大臣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都是纪君卿的暗桩,他看似孤身一人,却早早布下天罗地网。
纪君卿以雷霆手段迅速将京中清理干净,贪官污吏,皇亲国戚,该杀的杀,该关的关,一时间京中人人谈康王色变。
将京中事宜处理好,纪君卿找到纪寒,强行将京城托付给他,随后按照原先的计划对闻琅的军队进行前后夹击。
闻琅不蠢,在得知纪君卿绕路去了京城后,就立马知道了纪君卿的打算,他思来想去,决定孤注一掷攻破湖州城。
“纪君卿知晓我带兵出来,京城便空了,那么同样的道理,他带兵去京城,南地便空了。”
时雨想想是这个道理,立即将闻琅的话传了下去。
这些话很大程度上激励了原本有些散乱的军心,闻琅手下的士兵再次打起精神来。
休息过后,闻琅带着手下的人便迅速朝湖州城发动了攻击,池子轩带兵抵抗。
闻琅知道池子轩,但并没有把对方放心上,觉得不过是个山野莽夫而已,谁知道池子轩不能很能打,几乎以一敌百,而且甚至很有计谋,他好几次都差点儿中了对方的计。
闻琅一看池子轩的脸就绝对对方这个样子不像是计谋很深的人,难道是池云筝?可是没听说池云筝还善计谋。
后来闻琅才知道池家还有个大哥,不动声色以一个山野村夫的身份拜入了彼时大康最好的书院,是以才会那么多兵法。
饶是如此,闻琅也依然决定自己举全军之力攻破一个湖州城不是什么问题,但他忘记了池云筝还在城内,而池云筝不仅善医,同时善毒。
士兵们的武器都是被毒药浸泡过的,这些毒杀不死人,但要麻痹对方可太容易了。
说到底,两方的士兵都是本土国民,若非上位者的争斗,他们原本是不需要卷进来的。
池云筝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大善的人物,只是能减少一些伤亡,她还是希望伤亡少一点。
闻琅失策了,没等到纪君卿的围击,他已经败在了池家三兄妹手中。
闻琅并不甘愿做阶下囚,当知道自己真的无力回天时,他选择了自刎。
时雨在身旁默默陪着他,确定闻琅死亡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战场上,此后再无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打仗结束的消息传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的不止有普通老百姓,还有正在征战中的士兵。
他们不是天生喜欢战斗,只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纪君卿回来做了最后的收尾,只是没想到会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陈檀面色坦然地出现在池云筝和纪君卿面前,面对四周朝向他的刀尖面色平静。
“你胆子不小,我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找上门了。”纪君卿冷冷道。
他现在都还记得陈檀对池云筝的杀心,致使他对陈檀的杀心也蠢蠢欲动。
“我做错的事,后果我可以承担。”陈檀淡然道,“不过在这之前,有人想要见你。”
纪君卿微顿,陈檀是皇帝的人,想要见他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尚且没什么反应,四周的人听了却都是脸色微妙。
之前仗打得正热烈的时候,皇帝没什么动静,以至于大家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现在战争结束了,太后也解决了,皇帝却忽然蹦跶出来,怎么看都像是要摘桃子的模样。
这让那些追随纪君卿,想要让纪君卿登基的人有所不满,但纪君卿都没说话,他们再不满也只能沉默着。
纪君卿还是去见了皇帝,他不知道皇帝找他是要做什么,但他本身就对皇位没兴趣,该报的仇也都报了,该解开的心结也解开了,如果皇帝是要回京城继续继位,他没什么意见。
虽然皇帝是平庸了些,但至少也不算昏君,而且纪君卿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皇帝还要继位,他当然没问题,不过他要做一段时间的摄政王,至少那些跟着他吃过苦的人,应该得到他们应有的回报。
他想这个请求,皇帝应该会答应,毕竟现在皇帝想要继续当皇帝,也还得先跟他说,纪君卿即便再谦虚,这个认知也还是有的。
只是出乎纪君卿的意料,皇帝没打算回京,也没打算再继续当皇帝,他写了一份圣旨,将皇位禅让给纪君卿。
纪君卿到的时候,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玉玺和圣旨都已经准备好了。
“为何?”纪君卿皱眉看向皇帝,对方也还年轻,如果愿意从现在开始努力学习治国的话,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让他奋斗发挥。
“王爷不知道么?”陈檀上前搀扶咳嗽的皇帝,“陛下自登基后,就被太后下毒,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时日无多几个字陈檀没说,但明眼人一看皇帝的脸色就会知道。
纪君卿愣住,他忽然想起上次见皇帝的时候,皇帝也是一直咳嗽,只是那时候看着还有些气色,今日瞧着却是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陛下,你......”纪君卿眉头皱着,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皇帝,笑着朝纪君卿摆摆手,“康王,父皇当初最满意的继承人本就是你,如今你也不过是拿回你该得的东西。”
他断断续续咳嗽了两声,又继续说:“抚州是个很好的地方,这里比京城要舒适,最后的时间,我想要好好待在这里。”
纪君卿看着他,皇帝露出笑容,“去吧三哥,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皇帝将皇位禅让给纪君卿,只对纪君卿提了两个要求,一是看在池云筝还活着的份儿上,饶了陈檀一条性命,二是他的岳父丞相和皇后,希望纪君卿不要为难他们。
纪君卿默然,他自然不会去为难他们,至于陈檀......他在征求了池云筝的意见后,也还是放过了他,除却陈檀想要害池云筝之外,陈檀也的确是个好官,是个有能力的人。
告别皇帝离开,纪君卿回到了京城。
圣旨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总之大家都还挺开心让纪君卿当皇帝,而池云筝神医的身份大家更是对她做皇后没有丝毫意见。
他们没有意见,纪君卿有意见,因为他不想做皇帝。
这个结果让大家愕然,但纪君卿不登基他们也没办法。
纪君卿虽然自己没有登基,却也挑选了合适的人,便是纪寒。
纪寒百般推辞,最大的理由是自己身体不好,纪君卿也没说什么,只是借家宴的名义,让池云筝给纪寒看了看。
这是纪寒第一次见到池云筝,在此之前他听过池云筝,也暗中怀疑过池云筝,但直到见面,看到纪君卿和池云筝站在一起,他才发现这世上竟有如此相配的璧人。
纪寒的身体的确已经病入膏肓了,如果没遇上池云筝的话,至多只剩两年。
池云筝和纪君卿暂时留在了京城,纪君卿以摄政王的名义处理朝政,而池云筝则给纪寒调理身体。
纪寒从前便是纪君卿的谋士,不少大臣都知晓他的能力,除了少部分不熟悉他的人颇有意见,纪寒的上位还算顺利。
而在纪寒身体一天天恢复,处理政事也越来越熟练后,那最后的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了。
夫妻二人在京中待了三年,三年之后纪寒身体康复,池云筝和纪君卿亲眼见证了他的登基仪式,随后离开了京城。
京城固然繁华,但他们还是更喜欢在上河村的日子。
战争结束后,在宋文的运作下,池云筝出品的药已经整个大康都知晓了,药厂的规模在这几年也扩大了一倍不止。
“这次回去正好能赶上收药材,我前几日还想着研究一味新药,时机正好。”池云筝说。
二人共骑一乘,纪君卿坐在池云筝身后,笑着道:“我前几日也刚收了一本菜谱,此次回去也好好研究研究。”
“好好一个摄政王,跑来给我做厨子,当心被人笑话。”池云筝故意道。
“谁敢笑话?”纪君卿挑眉,“谁若敢笑话,本王就罚他们也去研究菜谱,回家做给自家娘子吃,若是娘子不满,全部送到军营里锻炼。”
池云筝被逗笑,索性放松下来靠在纪君卿怀中。
他们还很年轻,日子还很长,她也许也不用那么急着去研究新药,倒不如多和纪君卿转转大好河山。
“纪君卿,不回清河了,我们去东洲吧!”
听说那里临海,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海呢。
纪君卿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好,都听娘子的。”
于是原本往南的马儿调转方向去了东边,日落下,两道影子拉长,在漫漫古道上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