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也是一个十分大的宴厅,倒不如楼下那样热闹,已有几个人落座,身旁各抱着两名美人,见到墨珩,纷纷站起身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许大人来了,快请上座。”
墨珩倒没有端着平时的臭架子,同那些大人们寒暄,不着痕迹地套话,而风吟之乖巧地坐在他身后,暗暗打量着四周。
墨珩端起酒,停在唇边,低声与风吟之道:“三楼有人在盯着我们。”
风吟之没有抬头,“是明月阁的人?”
“想办法去三楼一趟。”
二楼的宴厅,不过都是一些官员,或大或小,这份名单墨珩早就拿到手了,大概想着天高皇帝远,这些人做起事来也毫不顾忌,甚至敢跟明月阁联手,私运兵器,不就是为了狠狠赚一笔吗?
墨珩微微垂眸,他们有命赚钱,只是不知道今天之后,还有没有命花钱了。
一抹白影晃过,墨珩眼角一扫,也只看到那雕花镂空的窗户内,一片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楚非欢走进房中,一名女子掀帘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水粉烟纱罗裙,清丽中又带着几分娇媚,画的精致的眉眼,琼鼻樱唇,轻盈旖旎,粉光红艳,白雪凝肤,正是花雪。
她为楚非欢倒了杯茶,眸带春水,痴迷的目光紧锁在他身上。
楚非欢那清雅卓绝的脸上一片淡漠,对于花雪的爱意也视而不见。
“晋州刺史许广平,可靠得住?”
“靠得住。”花雪道:“此人与明月阁来往许久,一些商道也都是他在打点,没有失误过。”
楚非欢点点头,并不放在心上。
楚非欢许久才来一次,花雪有意与他多说几句,楚非欢却问道:“锦书呢?”
花雪咬着下唇,眸色一暗,还是恭敬说道:“她应该已经到了。”
楚非欢的手磨搓着桌上的面具,银色质底,右眼上环着一弯黑色的月。
黑色弯月,正是明月阁的标志。
又有谁想得到,青霄当朝权相楚非欢,正是神秘的明月阁阁主。
与此同时,在度夜楼内,一抹素白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轻纱浅雾,勾勒出她姣好的腰身,海棠瓷灯之下,她如同月下清潭中缓缓盛开的莲,素玄雪缎,沉凝如雾,墨发散开,顺垂而下,一方面纱遮去了她的容颜,如同隔着薄雪寒霜,反倒叫人目光停驻,唯有那眉眼,轻描淡画,勾勒出雪痕清浅,华光明灭,摇曳生香。
男子们都看直了眼,未曾想这度夜楼内,何时来了这么一个天仙儿,就是花魁花雪,也是如那盛放的牡丹,未有这如这淡月梨花般的出尘。
此人正是青离。
褪去了男儿装,身着女儿裙,就像拂去了灰尘的璞玉,光彩明艳。
此刻她走在度夜楼内,刻意放缓了自己的步伐,未免让人看出异样,如此,那些男子们就是痴迷佳人,也只恐唐突了她,反倒是不敢上前了。
青离暗暗打量着四周,这度夜楼四通八达,出口十分多,只是她对这里不熟,也不能乱闯,那两名暗卫很有可能还在外面找她,她这一身,应该看不出来吧。
青离深呼吸一口气,为了去找苏白,她连暴露自己都不怕了。
正准备踏出度夜楼,冷不防瞥见一道身影匆匆走过,青离神色一僵,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半,愣在原地。
一个与她朝夕相处十二年的人,一个狠狠地夺去了她的性命的人,她怎么可能忘记?
锦书!
青离感觉浑身发冷,就好像回到了那一个晚上,她毫无防备地喝下了她递过来的酒,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她褪去了那温和的笑,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仇恨,那一把削铁如泥的七玄匕首,狠狠地剜去了她的双眸,天地一片血色,经脉尽毁,她如同可怜卑贱的蝼蚁,匍匐在她脚下。
她听见她在笑,笑得疯狂而悲凉。
后来如何,她也记不清了,隐隐之中,她的尸体被丢入了水中,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
她在光影沉浮之中,隐约看到一道身影,抱着自己的尸身,埋在了青山之下。
青离猛然惊醒,心跳快得有些异常。
为什么她会看到这一幕?
青离的目光紧锁在那道背影上,她不会认错,是锦书。
可是锦书怎么会来这里?
青离脚步一转,跟上了锦书的脚步,目光深沉而冷漠。
许是知晓这里是明月阁的地盘,又或者人太多,锦书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熟门熟路地穿过长廊,走到了湖心的阁楼。
青离脚步一停,看着门前的守卫恭恭敬敬地迎她进去,双眸顿时一眯。
她怎么不知道,锦书与度夜楼的人如此熟?
她只知度夜楼背后有很强大的势力,但是并不知道是明月阁。
几名女子从外走出,巧笑嫣然朝着那阁楼走去,青离眼珠子一转,跟在了她们后头,门前的守卫倒是没有多加为难,直接就让她们进去了。
而就在青离进去之后,一名男子突然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对那两人作揖道:“两位大哥,小的是晋州刺史许大人身边的小厮,有要事禀告,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他拿出一块令牌,又塞了好些银钱,那两人看了看,银子也收下了,挥挥手让他进去。
墨珩正在宴厅内饮酒,却见一名男子在外与他打手势,他朝风吟之使了个眼色,风吟之会意,起身走了出去。
旁边的大人们看到了这一幕,笑道:“今日难得聚在一起,许大人还有公事要忙不成?”
墨珩笑了笑,“大概是家里的事。”
不多时,风吟之便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
“你把小皇帝带来了?”他在为他倒酒的时候,沉声问道。
墨珩握着酒杯的手一紧,神色如常,“他怎么了?”
“不见了。”
那双鹰眸徒然一厉,眸中汹涌着浓浓黑雾,墨珩有一瞬的失控。
“暗卫们已经在找了,以她的聪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墨珩紧抿着唇,他当然知道,或许,小皇帝就是故意甩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