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笙冷着脸没有回应她的调侃。
墨珩一直待在京城,七绝殿的事向来都是她在处理,在外面走得多了,也结了不少仇怨,她就是不想出名都难。
小二送了茶水进来,便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雅间的门,屋内又无旁人,青离便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青离坐在桌前,这里的角度倒好,窗户之外便是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甜味,浅淡的金色阳光自檐角洒落,两三只黑色的鸟儿站在屋檐上,闲适地拨动着自己的羽毛。
晋州城,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街道永远那样热闹而干净,小巷里偶尔还会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卖糖人的老爷爷一直坐在那个路口,等着小孩子蜂拥而来,每到这个季节,栀子花便开遍了整座小城,随处可见。
也不知是不是心境发生了变化,此刻青离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却恍如隔世一般。
所有有关青离的故事,都被封锁在这座安宁的晋州城内,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即使就在眼前,却又好像隔得很远很远。
夜笙站在一旁,看着青离的脸,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从那双明亮的眸子之中看到了几分感伤。
青离正发着呆呢,冷不防瞥见一抹身影,匆匆从街头走来,走进了天香居内。
青离稍稍坐正了一些。
若是她没有认错,方才那人是欧阳炎?
算来她应该喊欧阳炎一声叔叔,青华与他的关系倒是不错,当年孤云山庄内许多事都是欧阳炎在管着,就好像她与苏白一样,可是后来不知何故,欧阳炎突然离开了晋州,自请到天雍国管理孤云山庄的事务,青华劝说不得,便也随他去了。
那个时候,青华也不过六岁。
自欧阳炎离开之后,也只有在她老爹的葬礼上回来一次,青离如何对他有如此深的印象?大概是因为他脸上那道长长的疤。
这么多年欧阳炎都没有回来过,这次医道会,却不远万里从天雍赶来,难不成只是为了凑个热闹?
青离漫不经心地饮着茶,心里越发觉得,这次医道会绝对有古怪!
如此隆重的场合,若是青离不出现,绝对会引起外人的怀疑,锦书又为何要冒此大险?
青离瞥了一眼夜笙,复而带上了面纱,假装无意道:“我去一趟恭房。”
夜笙便欲跟上去,青离忙道:“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着,等一下小二还以为我们跑了呢。”
夜笙有些迟疑,“可是主子吩咐过属下,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姑娘。”
“放心吧,我又不识路,不会乱跑的。”
青离也不管她,直接就遛了出去,夜笙想了想,脚步还是停住。
墨珩是吩咐她,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青离,可是他也说过,如果她要去做什么,别拦着她。
一向冷静聪慧的夜笙,也被这墨珩搞糊涂了。
这天香居就跟她自己家一样,青离闭着眼都能四处溜达,不过她可不是真的要去恭房,而是要去找欧阳炎。
就算是来参加医道会,欧阳炎也应该去孤云山庄才是,怎么会孤身来到天香居?
如果这两年内没有任何变化,那么现在天香居的管事应该是王叔,王叔老实敦厚,而且办事能力很强,不然青离也不会放心将天香居交给他。
这两人,莫不是暗中一直有联系?
青离直接走上了三楼,她们的雅间就在楼梯口旁,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经过,欧阳炎的身份到底不同,也应该不会在大堂中,所以最有可能是去了三楼。
果不其然,在王叔的房间之内,青离隐隐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声。
王叔是个矮胖的中年大叔,大概是这天香居内的山珍海味吃多了,这两年似乎更胖了一些,他正在屋内算账,却听底下的人说有人找他,一见到欧阳炎,也着实有些意外。
“欧阳堂主。”王叔连忙向欧阳炎拱手,怎么说当初欧阳炎也是青华手下的得力干将,虽然现在去了天雍,但是就冲着他与青华的关系,他们这些人也得恭恭敬敬的。
欧阳炎在桌前坐下,脸颊上一道陈年旧疤,从眼角蔓延到下巴上,伤口十分深,如同一只丑陋的蜈蚣一般趴在他的脸上,三十几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五十岁一样,尤其是那道疤,更是显得有些狰狞。
欧阳炎的声音有些沉,只听他道:“王达,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王叔忙道:“堂主有话不妨直说。”
“山庄最近是不是锻造了一批兵器?”
“这……”王叔有些迟疑道:“堂主也知道,我就是个管事,兵器那块不太清楚啊。”
“你只说是与不是!”
王叔僵硬地点点头,“是,前段时间还听小六他们谈起过,似乎数量还不少。”
欧阳炎激动道:“那你可知这批兵器运到哪里去了?”
王叔有些错愕,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事向来是苏公子在管着。”
他顶多也就管管天香楼,旁的完全插不进手。
欧阳炎的眸色暗了暗,“我昨日才到晋州,去了趟山庄,不想不仅庄主的面没有见到,就连苏白也不见踪影……”
王叔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诡异道:“又何止是堂主,我们也是许久都未见到庄主与苏公子了。”
从前青离与苏白经常到这天香居来,有时三日来一次,有时五日来一次,可是这两年来,两人却像是约好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一次他去山庄送账本,接待他的也是锦书姑娘,那时他多嘴问了一句,锦书却说庄主跟着苏白出远门了,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山庄内的事暂时由她接管。
王叔并没有过多怀疑,别看青离与苏白是孤云山庄内最大的掌权者,但是却像个孩子一样,没个定性。
欧阳炎听他一说,眉头不由得皱起。
心里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