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几次试探下来,楚非欢也摸清了玉连关的排兵布局,再加上他手中的防御图,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要攻下玉连关,十分有可能。
楚非欢并没有立即给出答复,挥挥手让南宫城他们先下去。
景熙正巧进来,便看见楚非欢神色凝重地看着那张边城防御图。
“皇上在担心什么?”
“我总觉得,这份防御图有些古怪。”
当年从沈玉湘手中拿到这张图纸,因为暂时用不上,所以楚非欢便一直没有太在意,现在真的用在战场上了,他发现,似乎与他预期的有些差别,可是有不知道差在哪里。
每一个关口似乎都没有问题,他的人也没有遭到任何伏击。
而墨珩,却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皇上有没有想过,或许,沈玉湘欺骗了我们?”
楚非欢想了会,摇了摇头,“她没这个胆子。”
三年前,沈玉湘无意将墨珩的行踪透漏给了明月阁,这才遭到了追杀,沈玉言也因此死了,墨珩却还把沈玉湘当成救命恩人的妹妹供养起来,沈玉湘不想失去这份殊荣,她自然得乖乖地听他们的话。
这件事暂且放下,楚非欢心里也存了疑,又问景熙道:“你去打探了,情况如何?”
景熙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她确实已经在玉连关内了。”
手中的墨笔被他折断,楚非欢脸色如常,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景熙很想问,他是不是还不死心,可是看着楚非欢平静的脸色,又不太确定。
三日之后,青离收到了嫆娘的信,同时也收到了孤云山庄支援的粮草。
嫆娘在信中提到,李氏专权,李太后登基称帝,税赋繁重,百姓苦不堪言,而各地的粮草更是被官商垄断,明显就是冲着墨珩去的,她想尽办法,也只能买下这些粮,至少也能让玉连关撑上一个月,其余的,她再想想办法。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是这对他们来说确实十分重要,有了粮草在,后方有了保障,那些士兵才不至于惶惶不安。
孤云山庄的财力她不担心,不怕没钱,只怕没粮,而她没想到的是,李氏这么赶尽杀绝的吗?
唇寒齿亡,边关都沦陷了,李氏还能安安稳稳地当皇帝吗?
到底是女子,李氏只想着自己的私利,而枉顾青霄的国土,或许她觉得,就算墨珩败了,还有那么多的将领,还怕抵御不了天雍吗?
就算青霄一败涂地,李氏也可以像天雍投诚,大不了割城让地。
“愚妇!”苏白冷嗤一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想对付的不是天雍,而是你跟墨珩。”
青离反反复复将信看了几遍,心思微动。
这样算来,从她当初被逼迫离开京城,也有半年了吧。
李氏霸占了皇宫半年,他们若是再不动手,只怕难了。
看来边关的战事,必须要尽快解决了。
天雍那边几番试水,听墨珩的意思,楚非欢似乎打算一举进攻。
如果能抓住这次的机会,也未尝不可结束,这场长达大半年的战事。
五日之后,楚非欢与墨珩正式交锋,玉连关与河阳关前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兵刃相接,战场上死伤无数。
这是青霄与天雍几十年来,最盛大的一场战争。
一位是天雍的皇帝,一位是青霄的摄政王,同是这天下的佼佼人物,此刻为了自己的家国,也为了一个女人,坐实了当年一念所言。
青离站在萧山之上,遥遥望着不远之处的战场,那是一片平野,而此刻尸体堆积如山,城关静默,唯有厮杀喧嚣。
听过跟看过,完全是两回事。
从前她觉得战场离他们很远,那些保家卫国的儿郎,他们尊敬,却没有更深的感受。
可是看着那一具具尸体倒下,不管是天雍的士兵,还是青霄的士兵,他们都还那么年轻,或许在他们家里,也有妻儿老母在等候,他们却把命永远地留在了两国血染的战场之上。
马革裹尸,对将士来说,是最高的荣耀。
可是对一个人来说,却是最无奈的凄凉。
皇位、权势、江山、天下!
无数人的死,换来了少数人的成败。
这场战争,又何时才能终止?
苏白爬上山坡,便看见了她的身影。
今日天光暗沉,山林葱郁,天地似乎一幅阔大沉郁的舆图,而上面,风声猎猎,沙场枯骨,美人还未迟暮。
今日的青离,似乎有些不同。
她站在半山坡上,望着对面残忍的战场,脸上竟多了几分悲悯。
“你在担心他?”苏白站在她身旁,声音低沉问道。
青离没有说话。
虽然相信墨珩,但是刀剑无眼,她也是怕他会受伤会流血。
“从前的你,是关心每日吃什么喝什么,只关心孤云山庄的进账多少,只关心该怎么才能逃过那些堆积如山的账本的摧残……”苏白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半是戏谑道:“什么时候,竟也学会忧国忧民了?”
青离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当过皇帝,知晓众生之苦。”
苏白所说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日常。
如果没有这般遭遇,没有那样离奇的重生,她或许会如苏白所说,现在还懒懒地躺在她的软榻之上,吹着桃林的风,乐呵呵地看着苏白搜集来的话本,旁边有一盏茶,一碟芙蓉糕,待风渐渐温柔,说不定她也渐渐睡了过去。
那样悠闲无忧的生活,是她过去的二十年,而当命运之路出现分岔,她在岔路上看见了墨珩,曾经她最期许的生活,没了他,也变得黯然失色。
所以说,缘分真的很奇妙。
“青霄跟天雍不可能永远和睦。”苏白道:“或者说,人的欲望永远不会终结,这场战争只是迟早的事,不管青霄成败,这天下,从来不会安生。”
看似国泰民安,实则满目疮痍,是高位者极力掩饰与维持和平的假象。
而这假象,总需要有人来打破。
短暂的杀戮,便是为了重新创造新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