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娘,给大郎晒太阳呢啊,这些日子他可有好转啊?”
从婆家回来两天,阳光温暖气温适宜,崔堇娘就将李慕给抱出来晒一晒,顺便将屋子全都开窗通风,赶走一下病气。
过往的邻居们看着她又是洗衣劈柴,又是伺候丈夫的,纷纷表示赞叹,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哎……
“药汤像流水似的喝着,慕郎却一点没好转,”崔堇娘大大方方的回答,“等过阵子路引下来,我就带着他去宁源府看看,总有人能治得了他的病。”
阳光下,李慕的面容苍白脆弱,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份俊美,自然而然就让人心生怜悯,一个个都遗憾地叹息着离开。
崔堇娘对于此刻李慕的状态非常知足,上辈子因为身无分文了,他的药自然也断了,整个人瘦的就剩下一堆骨头架子似的,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而现在,他除了醒不来,伤势也都趋于平稳,除了肌肉有些萎缩之外,人被崔堇娘养的好好的,只要坚持下肯定能找到医术高超的神医。
“阿娘,我以后就去当大夫,治好阿耶的病。”
风郎本来在和大黑玩,看到崔堇娘盯着李慕发呆,就凑过去趴在她的腿上,奶声奶气的说着安慰她的话。
“阿娘,那我以后就当小伙计,帮阿兄抓药,治阿耶,还把赚的钱都给你。”
思娘之前跟着崔堇娘去过药房,知道抓药是小伙计负责的,也跟着起哄。
兄妹俩纯真可爱的模样治愈了崔堇娘有些伤感的心,将他们搂进怀里亲了亲,连声说好。
养熟了的几条狗子看着主人开心,也跟着嗷呜嗷呜的叫着,撒欢打滚活跃气氛,小院子里传来温馨快乐的笑声。
“阿娘,今天是不是要去给阿耶抓药,我们能跟着一起去么?”
崔堇娘看着女儿那渴望,儿子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自责。
自从重生后,她疲于赚钱算计,总是将孩子们锁在家里,虽然他们懂事的没说什么,可看到外面孩子们欢快玩耍的样子,难免心生羡慕。
如今家里有五条狗子,它们凶悍的名头已经随着李唐氏出丑那天传出去,只要放开估计没人敢再不要命的进来。
“成啊,那我们就快去快回,不让阿耶等太久。”
崔堇娘算着时间,从药铺买药出来,还能顺便带孩子们逛一下就痛快答应。
两个孩子欢呼着跳跃,兴奋的抱住崔堇娘的腰,叽叽喳喳说着彩虹屁,好像肉嘟嘟的小蜜蜂。
将李慕安顿好,又拜托邻居帮忙照看一下,崔堇娘就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去。
似乎真的好久没带他们一起出来,两个孩子在路上一直说个不停,看什么都新鲜,却也懂事的什么都不要。
这让崔堇娘更心疼,抓完药之后,就带着他们去点心铺子准备买点糖果子。
“哎呦,看看啊,卖身葬妻,真是太可怜了。”
刚拐过街角,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的,崔堇娘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无奈两个孩子好奇心使然,愣是拽着她挤了进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垂头跪在地上,头上插着一把稻草,表示要卖身。
他们的前面,用草席裹着个瘦小的女人尸体。
“他这人卖身的条件太苛刻,还得父子俩一起买,还得先负卖身钱,等把人安葬后过了头七再回来。
谁家也不是冤大头,万一拿了钱跑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啊,再说孩子岁数小不能干重活,大的那个岁数也大干不了几年,同样的钱不如去买个年轻力壮的呢。”
男人听着大家的议论,微微抬起头来,蓬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周正的脸,布满血丝的双眼急切的看着大家深深地作揖。
“各位乡亲,请大家行行好买下我们父子吧,我会算账,会赶马车,会劈柴,会做饭,而且还有一把子力气,绝对物超所值。
我儿子也听话懂事,还稍微认得几个字,买回去就能当小厮书童,如果不是妻子突发重病花光了身上的盘缠,我们也不会沦落至此。”
男人还在拼命的推销着自己和儿子,而崔堇娘在看到他长相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上辈子,她带着一对儿女逃难的时候,三天滴米未进,眼看着两个孩子饿的就要昏迷,崔堇娘哭得伤心欲绝,眼前就递过来一个饼子。
抬头看去,可不正是那个男人。
那时的他身上背着好多好多东西,脊背被压的深深弓着,像是一头老黄牛似的,而那个饼子,就是他的儿子递过来的。
“姨姨快给弟弟妹妹吃吧,这是我和阿耶省下来的,”小男孩腼腆地笑着“千万别放弃,我们主人说到了前面的郡县就能活了。”
崔堇娘还来不及感激他们就被催促这离开,那块小饼子分成三份,堪堪救活了一对儿女。
本来她想以后有机会遇到他们一定要好好报答,却不想等再次遇见时,男人和孩子却因为多吃了半个饼子被主人活活打死。
那时,正是逃难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他们哪里是因为多吃饼子被打死,明明是因为主任不想再消耗粮食而已。
最后,是崔堇娘将他们收的尸,父子俩都死不瞑目,他们那么努力的活着,却被轻易放弃。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报答二位。”
没想到,她真的重生归来,也再次遇到了这对没来得及感谢的父子。
“阿娘,阿娘……”
刚回过神来,崔堇娘就听到思娘的呼唤,低头看去,她大大的眼睛里续满泪水,好像很伤心似的。
“我们买下这位伯伯和小哥哥吧,他们太可怜了。”
“是啊,阿娘,我以后不吃糖果子了,也不要玩具,你只要给妹妹买就行,把我省下来的钱买他们吧。”
风郎同样跟着求情,兄妹俩善良又可爱的模样得到周围人的夸赞,同样,那个男人也希冀的看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男女有别,估计早就爬过来求情了。
“你要多少钱?”
“两贯钱,不过我要先给我妻子入殓后守灵七日在去府上可以么?”
崔堇娘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眼神,微微一笑,从袖口取出一张飞钱,上面写着三贯的数额,是上次在李唐氏那顺……拿回来的,正好给他们当报恩。
“呦呵,还真有冤大头给钱啊,到时候人跑了,看她去哪个坟头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