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苏锦儿都早早起床来做点心，送到茶楼回来后便又上山采些新鲜的桑葚回来备用，下午至傍晚再到后山去加工木材。
日子虽然很累，却也充实。
另一边，孙婆子看过大夫后，神志也渐渐清醒过来，可脾气却比先前愈发暴躁易怒，一点小事便对王氏破口大骂。
屋子里收拾好没多久便又会被孙婆子东扯西拉的拽乱。
苏锦儿几次经过张家门前，都听见里面传出刺耳的吵闹声，她也懒得多做停留，只远远避开。
然张氏倒还惦念着母女情分，不时做些吃食，趁着苏锦儿不在家的时候悄悄送来。
这日黄昏，张氏借着往后山给苏锦儿和小桑送饭的空档，路过张家门前又停下脚步。
正瞧见王氏头发散乱的，从孙婆子屋里抹着眼泪出来，紧接着叫骂声也从里面传出。
见状，张氏却也没有多言，只从篮子里拿出一条腌肉，轻轻唤了一声：“莲花，我做了点腌肉给你送来。”
听得声音，王氏连忙抬手抹了抹头发，用袖子擦干眼泪上前来接。
瞧着她的模样，张氏犹豫好一会试探着开口：“娘……没为难你吧？”
王氏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只微微摇了摇头。
“没良心的小娼妇，谁稀罕你们的东西！你们就是合着伙的想要毒死我！好把我这点棺材本都抢去分了！”
“我告诉你们，少动那歪歪心思！就是我死了，你们也得不着一分！”
“……”
屋子里的叫骂声一句接着一句，张氏同情的看了眼王氏，到底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身便要离开，却被王氏叫住。
“二姐，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张氏侧目向她看去，犹豫着点了点头：“你说。”
王氏微微低下头，搭在柴门上的手不觉握紧，面上也露出几分可怜之色：“这两天给娘看病花了不少钱，家里实在是不方便了。”
“你看，这钱你们能不能出一部分？”
张氏向来是不会分辨真假，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又软了下来。
想着这段时间自家女儿也赚了一些钱，不过是看病这点银子，如果分摊的话应该也不用出多少。
毕竟生病的是她亲娘，她身为女儿如果放任不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只是……关于钱的事，她一个人也做不得主，总要跟女儿商量了再说，好歹这钱都是她赚回来的，自己就私自决定恐怕不好。
张氏回过神不禁开口：“这事我也不能做主，还要回去商量一下，那，你花了多少钱？”
见她发问，王氏便知她心里是有意的，连忙回道：“针灸加抓药，一共是七百三十四文，你们出三百六十七文就可以了。”
“下次去抓药算回来钱，我再去告诉你。”
听罢，张氏微微点了点头，冲她摆摆手便又往山上去。
老远瞧见张氏上山来，苏锦儿便放下手里的工具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拉着小桑在一旁休息。
看着木料已经快快要处理完，张氏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心疼，连忙上前递了帕子和水。
“活也不用做的这么急，别把身体累坏了，你们两个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苏锦儿只弯眸笑笑，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随即转头看向这两天的成果，长长呼了口气。
后面的工程量还大着，好在再过两天就能和茶楼正式签契约了，在盖房前应该还来得及。
张氏将篮子里的面端出来一一递给两人，趁着两人吃饭的空档，她便上前收拾起地上的废料。
她不时将目光投向苏锦儿，几次欲言又止，半晌终究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刚才经过你舅母家……”
“听说，他们给娘看病花了不少钱。”
听得张氏的话，苏锦儿目光一顿，不禁抬眸看去。
不用猜便知道，一定是王氏又卖惨跟她要钱了。
“我想着，既然她们已经出力照顾你外祖母了，这看病的钱，我们是不是也该出上一点？”
张氏一字一句说的小心翼翼，始终未敢抬眼去看苏锦儿。
良久，才听苏锦儿云淡风轻的开口：“如果娘真的不忍心，那就把之前留出用来还债的银子先给他们送去吧。”
然而张氏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太满意，支支吾吾半天才又说道：“可是，那些毕竟是咱们该还的钱，和给你外祖母看病的钱混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好。”
苏锦儿对张氏的说辞多少有些反感。
一到这种时候，这些年她们是如何被孙婆子欺压虐待的事，张氏仿佛就都抛在脑后了，标准的圣母心泛滥，让人难以接受。
可她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
“如果外祖母都没觉得，把你的财产和房子与她的私心混在一起不太好，你自然也不必有这种想法。”
“难道娘还想过回从前那种被人吸血，受人虐待的日子吗？”
苏锦儿话说的平淡，可听进张氏的耳朵里到底是有些扎心。
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她心里自然也有几分不平，可……那到底是她的亲娘啊。
“我知道娘是顾及母女情分，可外祖母来找您麻烦的时候，却从来没顾及过什么血缘亲情。”
“人和人之间要将心比心，如果您真觉得自己就应该无条件的付出，当初也就不会同意分家出来了，不是吗？”
“像那种把自己女儿拆骨剥皮，啖肉饮血的人，是不配为人父母的。希望娘可以清醒一点，不要再被别人装出来的样子蒙骗了。”
说罢，苏锦儿便放下碗筷起身，下起了逐客令：“还有一点就忙完了，娘先回去吧，一会天黑了路不好走。”
张氏回过神，微微吸了口气，也未多说什么，只默默的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她脑海里不住回响着苏锦儿的话，觉得她说的也的确有理，快到张家门前时，她停住脚步，下意识从其他路绕了过去。
山上的苏锦儿抬眸望了眼天边的夕阳，不觉深深吸了口气，回身时恰对上身后少年的目光。
她下意识弯了弯唇角，扯出一丝笑容：“加把劲吧，今天说不定可以早点回去，还能多休息一会。”
瞧着她掩藏疲惫的模样，小桑别开目光，眼底隐约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