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年年脸色霎时僵住,怔在原地,手指不觉捏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沈知意余光把她的神态瞧得一清二楚,瞧见她眼里划过的薄怒,瞧见她脸上拼命维持的隐忍,瞧见她一边注意这裴淮景神色,一边又要顾着谢胤的情绪。
她突然轻笑一声,抬头朝着裴淮景眨了眨眼:“谁说不给你写了,你急什么?”
裴淮景不由松了口气,凑在沈知意身侧嘟囔道:“那你方才又说什么不弄,又提什么丢人,我还以为……”
沈知意轻轻用气声道:“谁说只给你准备了愿牌的?”
不等裴淮景反应过来,一旁的谢胤先咳嗽了两声,佯装不满道:“外人还在呢,你们俩就在这打情骂俏起来了?”
“难怪遴选伴读回来之后,母妃一直说你们感情深厚,我还想着,你这未婚妻刚刚才回京,哪里来的感情深厚?今日一瞧,你俩倒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
这话触动沈知意心事,倒是叫她一愣,一时没有吭声。
裴淮景这才打住刨根问底的念头,对着谢胤的调侃也不露怯,坦然道:“再过几月知意就要过门了,我与未来妻子感情深厚,有何不对?”
年年脸色一寸寸发白,等到裴淮景说完,整张脸已经犹如白纸一般,憋着嘴半天,强颜欢笑道:“沈姑娘说得对,有这么一位贤惠的未婚妻在,哪里用得着我去求什么平安符?”
她转头看到裴淮景,脸上挂着笑,眼里已经隐隐有些湿意:“那淮景的平安符我就给别人了,若是因为一个平安符,叫他们未婚夫妻感情不睦倒是不好了。”
瞧着似是极为大度地给两人台阶下,话里话外却是在内涵沈知意连一个平安符都计较,自己是好心为所有人求平安符,沈知意却连这点小事都要嫉妒。
没想到话音刚落,裴淮景却开口反驳道:“这如何会不睦?我原本就不想要平安符。”
“愿牌就很好,我喜欢愿牌。”
年年递出去的台阶,裴淮景半点没下,倒是让年年的处境愈发难堪,沈知意心中冷笑,面上却是笑的愈发温柔大方,朝着谢胤与年年邀请。
“太子,年年姑娘,可有兴致写一枚愿牌?年年姑娘不知道,镇国寺许愿树最是灵验,年年都有人不远万里赶来亲自写愿牌,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听祖母提过,就一直想亲自写一次,今日也算得偿所愿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翠微朝着这边大喊:“小姐愿牌拿来了!”
沈知意朝着谢胤和年年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谢胤今日想来确实兴致不错,爽快道:“正好,我也好久不写愿牌了,今日一起写一个。”
说罢又转头看向年年,征询道:“年年你想写吗?”
年年方才从刚才的情绪中抽身,脸上立时又带上笑意:“自然,我以前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今日要感激沈姑娘帮我开眼了!”
四人说着,便一齐走到许愿树下,专门填写愿牌的书桌前,沈知意接过翠微递过来的愿牌一人分了一个。
递给裴淮景的时候,伸到一半又抽回来,咬着下唇问道:“裴哥哥也有什么心愿未实现么?”
裴淮景挑了挑眉,没有接话:“都说是心愿了,自然不能说了。”
沈知意重又把愿牌塞回他手中,意有所指道:“我可是浪费了珍贵的一年一次愿牌机会,分了你一个愿望。”
说完便绕到另一侧,自顾自地写起了愿牌,裴淮景瞧着她傲娇的背影,不由宠溺一笑。
等到裴淮景几人视线不及处,沈知意方才放下嘴角,眼神也冷了下来,她提着笔,落得又稳又重。
“大仇得报,得偿所愿。”
写完这几个字,笔锋一收,沈知意心中的郁气才总算找到一个媒介释放,狠狠让她吐出暗藏在心中,只有自己一人深夜咀嚼的痛苦。
她正要搁下笔,侧头余光看到裴淮景神情认真,只一笔一划写着手下的愿牌,离得远了看不清上头的字迹,却叫沈知意心头一跳。
犹豫了几瞬,她才又在一旁补了一行蝇头小字,“裴淮景平安”。
她看了又看,只觉得扎眼,这会反悔也已经来不及,只能认命地给愿牌绑上红绳,想要背着几人先去把愿牌挤上去。
偏生今日许愿树来的人极多,竟然把底下一圈系满了,沈知意挑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符合自己身高,又能让她下手的地方。
“要我帮忙吗?”
沈知意正后仰着身子,高高抬头,突然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子,裴淮景在身后拖着她,看着她这幅难得懵懂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
沈知意瞪了他一眼,撇撇嘴:“才不要,万一你偷看呢?”
裴淮景理所当然道:“反正你也是为我写的,我怎么不能看?”
“不行,你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给你看?”
沈知意扭头就要换一个方向,继续研究挂在哪里,才走了两步手臂就被裴淮景拽住,他无奈笑道:“好好,我不看,我就帮你挂。”
盯着沈知意满脸狐疑的眼神,他闭上眼睛,笑道:“我闭着眼,你让我系在哪里,我就系在哪里。”
沈知意这才不放心地把愿牌递到裴淮景手中,又忍不住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
少女天生体寒,手心也是冰凉的,但是那股熟悉的冷香,却从裴淮景的鼻尖渗进去,一点点填满他的心窝。
他被沈知意捂着眼睛也不恼,由着沈知意拉到树边,被她指挥着举手摸索,半天才挑到满意的枝丫。
沈知意放下一直高高举着捂眼睛的手,忍不住又郑重叮嘱了一遍:“不许偷看!”
裴淮景无奈地点了点头,在沈知意的监督下,当真紧紧闭着眼,把沈知意的愿牌系在了树上。
直到愿牌混在一堆飞舞的牌子中间,裴淮景低下头,方才睁开眼盯着沈知意:“我说了不会偷看。”
两人刚才因为捂眼睛离得太近,裴淮景一低头,正好沈知意抬头,两人之间就隔了一掌的距离。
慌得沈知意猛地低头,不经意瞧见裴淮景腰间塞着的愿牌,露了半行小字。
“吾妻尚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