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用纤细的手指抽走银票,转身就把芷柔叫到了身边。主仆二人低语了几句,芷柔便先拿着银票离开了现场。
“好了,现在开始吧。”
“什么?”
孙孟琦显然有些懵怔,跟不上凌曦的思路。
凌曦则是走到死者跟前,蹲下来查看对方的体貌特征。
“你做什么?谁允准你碰我爷爷了!?”
张成激动地冲上来想要揍人,却被现场的衙役拦下。
“老实点儿!”
沈逸航只觉得头疼不已,他先是警告了张成,随即制止了凌曦的行为。
“验尸的事情应该交由衙门仵作来办,你无权触碰尸体。”
“哦。”凌曦闻言也不硬来,乖乖举起了双手,“这里是案发现场,凶手杀人的痕迹就在这老爷子身上。我可以不碰他,不过还劳烦沈少卿派个人出面,按照我的指示把证据找出来。”
“你会验尸?”
沈逸航惊奇地将凌曦打量个遍,在他的印象中,仵作是个被人嫌弃的职业。所以衙门里的仵作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性格也通常沉默寡言。
但眼前的凌曦不仅长得漂亮,瞧着也不像是穷苦之人,怎么会验尸这门手艺。
像是猜中了对方的心思,凌曦笑眯眯解释道。
“在下并非仵作,只是兴趣所在,略懂而已。”
沈逸航感叹,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居然还有人把验尸当做兴趣的。抱着怀疑的态度,他冲一名衙役使了个眼色。
凌曦乐得有人相助,直接负着手站在一旁指挥。
“劳烦这位小哥解开死者上身的衣衫,再把他的裤脚都卷起来。”
衙役照做之后,沈逸航和孙孟琦等人都直观的看到了死者身上的伤口。
凌曦道:“死者手肘和膝盖有摩擦伤,右肘骨折,面部口鼻出血,可以判断致命伤是头部和马车撞击导致的脑髓破裂。”
刚说了一句,沈逸航就疑惑发问。
“怎么会是头部撞击马车而死?”
凌曦愣了一瞬,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迟钝。
“沈少卿难道没注意到,死者除了头部的撞击伤之外,身上其余的伤口都是擦伤吗?”
经她这么一提示,沈逸航瞬间顿悟。
“所以说,这死者还真是自己冲出来的!”
“等等!”这回换成孙孟琦打断他们的话,“我还是没听懂,为什么身上只有擦伤,就可以判断死者是自己冲出来的?”
不仅他听不懂,在场围观的百姓们也是满头雾水。
对于金主,凌曦的耐心总是足够的。
“孙公子您想,如果一开始死者就是站在街道上的,那么马车冲过来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
孙孟琦想了想,“那自然是跑。”
“若是跑不掉呢?”
“跑不掉?”
见他不开窍,凌曦猛然一拳击向孙孟琦的面颊。后者在惊恐中下意识抬手格挡,但凌曦的拳头却在他面颊一寸前稳稳停住。
“你做什么!?”一旁的沈逸航吓了一跳,闪身过来把孙孟琦护在身后,“我可警告你,这可是礼部侍郎的公子!”
凌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而却并没有被吓到,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孙公子,刚才我袭击你的时候,你的动作是什么?”
孙孟琦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双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我……抬手护脸?”
“没错。人在突然遇袭却又无法躲闪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都是抬手护住头部,以免遭受致命的撞击。
但我们看死者身上的伤口,最严重的位于头部,反倒是手上只有擦伤。这说明在遭受撞击的时候,死者并没有抬手格挡的下意识反应,或者来不及反应。”
凌曦说着看向沈逸航,“为了更直观地判断,还请沈少卿扮作失控的马车从远处跑过来,我和孙公子扮作受害者。”
沈逸航颔首同意,自觉退到了远处。凌曦则是带着孙孟琦退回到店铺外的台阶上站好。
“我过来了!”
随着沈逸航从不远处跑过来,凌曦猝不及防地把孙孟琦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后者毫无防备,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凌曦保持平衡,最后却还是踉跄着从台阶上跑下来,正好一头撞上了沈逸航。
“哎哟。”
孙孟琦原本就被撞上了额角,此刻更是捂着头直抽气,但他却激动地抢着开口。
“我知道了!刚才我从台阶上冲下来,根本来不及刹车。惯性导致头在前身子在后,所以一头撞上了沈少卿。那么死者生前的遭遇应该与我一样!”
凌曦微笑着鼓掌,“不错,孙公子很聪明嘛。”
眼看着凌曦居然还原了案发现场,张成心虚地扯着嗓子喊起来。
“你这小白脸简直就是在胡扯!我爷爷右手分明骨折了,这已经足够说明他是被车撞的。”
“你爷爷右手虽然骨折了,但骨折处与擦伤的伤口位置完全吻合,说明这是他在被马车撞击之前倒地时造成的二次伤害。如果他是迎面或者侧身被车撞死,死前又有格挡的行为,那优先受伤的部位应该是双手的手腕。”
见到凌曦一边解释一边比划,孙孟琦兴奋地点头附和。
“凌公子说的不错。沈少卿,这样的推断是不是足以证明李伯是无辜的了?”
沈逸航很是欣赏凌曦的才华,“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仅凭这些很难断言死者之死与孙公子无关。毕竟死者是被孙府马车撞死的,而且现场还缺少一环关键性证据。”
孙孟琦大受打击,“什么,还要证据?”
这时凌曦却再次开口,“沈少卿要得关键性证据,就在死者的指甲里。”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死者身上。
负责根据凌曦的指挥验尸的衙役握住死者的双手,仔细观察他的指甲。
“启禀沈少卿,死者左手的两根指甲断了,里面残留着木屑;右手的指甲上挂着丝线类的东西。”
沈逸航蹙眉,“这些是什么?”
凌曦转身,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展露出张记油店的门面。
“若是没有猜错,死者左手指甲里的木屑应该是店铺门框上刮下来的。而他右手上的丝线……”
凌曦目光移向张成,猝然间对着他惊慌心虚的模样莞尔一笑。
“应该是从临死之前,从你身上拽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