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都跑不掉

那砚台嘭得一声砸下,摔成了两瓣,其中的墨水溅出来,弄脏了凌宇尧的官袍下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凌宇尧会惶恐地跪下求饶时,他却弯腰把摔坏的砚台拾了起来。

“微砚造型大气沉稳,所研磨出的墨水更是浓郁饱满,一向被世人视为我启盛国最好的砚台。然而我启盛国地大物博,却还有一种鲜少为人所知的墨水。不知皇上可听闻过海寒草?”

皇帝听着凌宇尧平静的话,心中的怒火逐渐被好奇所取代。

“你想说什么?”

凌宇尧双手将摔坏的砚台放回御案之上,顺带将染黑的掌心展示给皇帝。

“海寒草出自海水当中,其捣出的汁水为墨绿色,可用于书写。只是在墨迹干透之后,原本的字迹就会神奇地消失,除非将所书写的信纸完全浸于水中,字迹方可再次显现。”

话刚说到这里,谭泊清心中就升起了浓浓的不安情绪。

凌宇尧后退半步,恭敬地跪在了皇帝跟前。

“皇上有所不知,其实微臣一早就怀疑谭泊清心怀不轨,与吴州贪腐与囚禁学子一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故而微臣深思熟虑之后,一方面联合大理寺卿景大人设下陷阱,一方面派遣犬子凌元沛与邹渊接触,引诱其上钩。”

“不可能!”

谭泊清不等凌宇尧彻底说完,就着急忙慌地想要截断他的话。

“铁证当前,凌尚书还想强词夺理不成?就算皇上平日里对你信任有加,也不会被你所骗的!”

皇帝目光在凌宇尧和谭泊清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最后干脆看向景煜。

“景煜,你来说。”

“启禀皇上,凌尚书所言为真。自万乾书院一案后,微臣就一直怀疑吴州学子案另有隐情。正巧凌尚书的二公子凌曦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于是便提出了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布局,引诱真正犯人上钩的办法。”

景煜话刚说完,周遭的惊呼声就淹没了金殿。

“我没听错吧?刑部居然和大理寺联合?”

“真是前所未有!”

“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凌尚书与景大人还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把皇上都给气病了?”

听到这样的言论,景煜却是严肃纠正道。

“当时凌元沛尚且因为杀人嫌疑被囚禁于大理寺,为了让谭大人不起疑心,本官与凌尚书才不得不演了这么一出争锋相对的戏码。惊扰的皇上,是微臣之罪。”

皇帝喉头略微滚了滚,虽不像其他大臣那般震惊得目瞪口呆,但眼底的错愕还是掩饰不住。

“所以,这和凌尚书刚才说的海寒草有什么关系?”

凌宇尧解释道:“刚才谭大仁呈上的所谓证据,都是微臣与景大人一起制作的,每封信上都以海寒草的汁液为墨水,加盖了景大人的私章。故而有此可以证明,这些信中内容都是假的。

谭大人为了陷害微臣,故意设计让犬子偷盗书信,却不知黄雀在后,自己反而暴露了真面目。”

皇帝听完直接下令,“打盆水来,朕倒是要见识一下,这海寒草到底有何特殊。”

宫人奉命端来了凉水,景煜亲自上前将书信放入水中。片刻之后,原本雪白的信纸上缓慢地浮现出了淡淡的绿色。

“皇上请看。”

皇帝好奇地站起身来,探出头仔细查看。只见信纸上淡绿色的私印图案不断加深,最后变得清晰可见。

“果真是你的私印!”

皇帝挥了挥手,宫女便端着铜盆,依次让在场的大臣们也看了个清楚明白。

当证据传到谭泊清面前时,他的脸色瞬间面如死灰,推搡地跌坐下去。

被反剪着胳膊的邹渊见状不甘心地怒吼,“撒谎!他们在撒谎!这些信都是我与凌元沛协议得来的,不可能为假。凌元沛当初为了能从秋闱中脱颖而出,以这些书信为报酬与我交易,私下里调换了与其他考生的考卷!”

凌元沛闻言心虚地快要晕倒,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而凌曦却是咋舌一声反问,“那凌元沛可有上榜?”

邹渊道:“本是上榜了,后来却被人发现了端倪,重新复查了考卷。”

“那你可知为何会有人复查考卷?”

“……”邹渊眼神却死死盯着凌曦,“是你?”

“不错。都说知子莫若父,凌元沛能不能中举,我爹再清楚不过。所以当你以此为由蛊惑凌元沛的时候,局便已设下。”

此时钟明杰回想起之前凌曦与蒋卓等人突然出现在他和景煜的聚会上的事情,恍然大悟道。

“原来你当时是故意来提醒本官的。”

凌曦淡淡一笑,冲钟明杰拱手道歉。

“当时情况特殊,未能及时与钟大人解释事情的原委,还请大人见谅。”

钟明杰看向凌曦的眼神瞬间放出光来,“原来不如此,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还以为调换考卷一事是凌氏在操纵。如今回想,都是谭泊清在作祟。”

有了钟明杰的佐证,邹渊与谭泊清更是有嘴都说不清。

凌曦余光看了眼自己老爹手上的墨水,干脆接过宫女手中的铜盆,亲自端到凌宇尧的跟前。

凌宇尧也不客气,直接就着盆里的水把手中墨水洗净,犹如去除了自己身上的污点与嫌疑。

“皇上,事已至此,种种证据都指向了谭泊清。依微臣之见,已经没有继续审下去的必要了。请皇上将谭泊清交由刑部看押,重启对吴州赈灾银两以及钦差之死案的调查!”

同时景煜也拱手请旨,“还是交给大理寺来查吧。毕竟当年凌大人已经举荐过钦差大臣前往吴州,到头来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官之外,并未查到事件根本。”

凌宇尧眯眼,“正是因为刑部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才能更好地为皇上分忧。至于景大人,你与过世的吴大人本就是好友,恐怕很难在查案中保持公正。”

眼瞧着刚才还一唱一和的两人突然又恢复了针锋相对的状态,皇帝在无奈的同时却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了,此事折腾了许久,总算是暂时有了结论。景煜,你先将谭泊清带回大理寺。”

皇帝说罢起身离开,殿上的大臣们纷纷跪地恭送。

谭泊清被剥去官袍带离现场,跨过金殿大门的时候却毫无征兆地冲着凌宇尧大声呵斥。

“你以为自己这样就算赢了吗?错!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跑不掉,都跑不掉……”

周遭的人听了此话,都朝凌宇尧投去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毕竟谭泊清曾经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两人翻脸,是否意味着凌宇尧一党会受到牵连?

凌曦不悦地蹙了蹙眉梢,“故弄玄虚,吓唬谁呢?”

凌宇尧却毫不在意,“不必理会。”

经过一日的折腾,父子三人总算是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凌元沛从上车之后就忍不住抱住凌宇尧的大腿哭诉起来。

“父亲,儿子错了,求您原谅儿子这一次。”

凌宇尧疲惫地揉了揉鼻梁,“求我做什么?你与外人勾结,又不是为了陷害我。”

“……”

凌元沛一阵沉默后,涨红着脸转向了凌曦。只是他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

“大哥还是先起来吧,我又不是你的长辈,受了你这一跪怕是要折寿了。”

凌元沛喉头滚动了好几下,终究拉下脸来向凌曦道歉。

“之前都是我不对,多谢弟弟替我解围。”

凌曦笑得干净明媚,只可惜却少了几分真诚。

“兄弟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以后夫人刁难我的地方也不会少。”

“……”

凌曦一语成谶,父子三人刚回府,宋嫣就抱着凌元沛又哭又笑地闹开了。

“我的儿!你可总算回家了,娘担心死你了。”

感受到家的温暖,凌元沛才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他抽噎了几下鼻子,没出息地抱着宋嫣大哭起来。

凌曦没兴趣观摩别人母慈子孝的场景,直接冲凌宇尧拱手告辞。

“儿子就先回去了,辛苦了一日,爹爹也请早些休息。”

谁知宋嫣见状却一声厉呵,“站住!”

凌曦停下脚步,向对方投去困惑的目光。

“夫人还有何吩咐?”

宋嫣一手拦着凌元沛的胳膊,一手指着凌曦呵斥起来。

“之前让你为我们元沛作证,你却阴阳怪气不肯答应。如今我们元沛放出来了,可见他就是冤枉的。今日我便要好好与你算账!”

听到宋嫣的话,凌元沛不由得想起刚才凌曦在马车上的言论,尴尬地脚趾头都要把鞋底扣穿了。

“娘,您别这样。”

宋嫣却以为他是在怕凌曦,十分霸气地说道。

“儿子别怕,今日有娘还有你父亲在,凌曦他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就是故意陷害手足,犯了家规!”

“陷害手足,的确是犯了家规。”

原本已经准备去休息的凌宇尧听了宋嫣的话,难得点头赞同。

然而等注意到他冷厉的目光时,凌元沛却瑟缩地打了个寒颤。

“父,父亲。”

凌宇尧沉声下令,“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你母亲,然后自己去祠堂跪着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