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苏婉儿,又在翊坤宫里大发脾气了,多日以来,她已经让自己宫里的下人们把翊坤宫翻了个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了,可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巫蛊小人。
虽然她心里仍旧疑窦丛生,也仍然担心害怕,但都过了很多天了,宫里也没传出任何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那就说明那小人没有被人捡到,她是安全的,苏婉儿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一转眼,萧千歌的生日快要到了,荷语便满心雀跃地张罗着给她过生日。她想着这是萧千歌进宫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具有一定的纪念意义,便想要过地特殊一点,便在心里思忖着该准备些什么东西,还有该给萧千歌送点什么生日礼物。
荷语别出心裁,想剪些精美的窗花贴在窗户上,就像过年那样,想着萧千歌看到窗花后心情一定会好。
想到就做,荷语这就去找剪刀和红纸,剪刀找来了,可红纸却怎么也找不着。
可能是过年的红纸用完了吧,那就只好去太监内务署走一趟了,看看能不能跟那里的公公借点,还好自己认识在那当差的景公公,可以找他借。荷语想着,便高兴地朝太监内务署去了。
“吆,这不是荷语姑娘吗?”景公公刚看到荷语进门就冲她打招呼了。
他们内务署向来也是见机行事的,看哪个主子得宠就对哪个主子的宫人格外热情,哪个不得宠,就连搭理都懒得。
而现如今,萧千歌虽然算不上最得宠,但自从上次生病时皇上对她特别关照后,宫里的人们对她的态度便又十分好起来。
“景公公,我想借点剪窗花用的红纸,有吗?”荷语问。
“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借哪门子红纸剪哪门子窗花呀?”景公公阴阳怪气地说,他们阉人多数都是这种娘娘腔。
“不瞒你说,景公公,”荷语靠近他说:“过几天就是我们小主的生日了,所以,我才想剪些窗花贴在窗户上哄我们小主高兴呢。”
“哦?过几天?那究竟是哪一天呢?”景公公问。
“就是这个月的十五,马上就到了呢。”荷语答。
“什么?这个月的十五?你没有搞错吧!”景公公突然一脸严肃,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荷语,看得荷语都有些害怕了。
“没……没搞错啊,就是这个月十五啊,怎么啦?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别吓我啊。”荷语不解。
“呃,”景公公用眼睛白了荷语一眼,才慢吞吞地说:“要是别的日子,你尽管去过,但要是本月十五,杂家劝你还是别过了。”
“为什么呀?”荷语好奇。
“唉,”景公公叹了口气,一副嫌弃荷语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然后才拉低声音,悄悄地说:“因为这个月十五是咱们已故皇后凤皇后的忌日,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荷语这才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来,等想到当今皇上对那故去的凤皇后是何等的念念不忘,她都去世好几年了,至今仍不册封新的皇后,还特意在宫中修建了朝凰阁。
那假如自己家小主要是在凤皇后的忌日过自己的生日的话……那可不就是犯了大忌讳了?!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荷语便赶紧跑回景芳苑,把这件事告诉了萧千歌。
跟荷语完全不同,萧千歌的反应非常平淡,就如她平时任何时候一样,她一点都没因自己的生日和凤皇后的忌日是同一天而有丝毫惊讶。
“那就不过了,本来我也没心思过什么生日,生日又有什么特别之处?还不是和平时的每一个日子一样过么?”萧千歌淡淡地说。
“可是,小主……”荷语却不想就这样让自家主子错过庆祝生日的好时光,可她还想再说什么时,萧千歌就已经走进暖阁里去休息了。
十五这天很快就到了,正如萧千歌所说,她无所谓过什么生日,她一点特殊都没搞,连午饭都是和平时一样普通,没多加一个菜。
荷语虽然为自家主子不平,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那凤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极其不一般,她就算再不甘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到了晚上,萧千歌早早地梳洗完上床睡觉了,可躺在床上她却久久不能入眠。
那天荷语从外面回来一脸紧张兮兮地跟她说她的生日和故去凤皇后的忌日是同一天的情景犹在眼前。
她不禁笑了出来,对这件事她怎么会不知道?相反,她比谁都再清楚不过!
因为她就是凤倾凰!凤倾凰就是她!
去年的今天,她被苏婉儿的一碗毒药杀死了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倒在了嬴烬的金銮殿里。而在倒下前,更是亲眼看着她的父亲——当时的凤相被嬴烬手下的御林军用乱箭射满全身而死,还听到了她们整个凤族都已被嬴烬下令全部诛杀的消息。
而就在同一天,安平王府里,萧千歌本在开心地过着她的生日,却被陆语嫣使计骗到湖边,然后一把推进了冰凉的湖水淹死了。
她的魂魄飘飘悠悠进到了萧千歌的身体里,萧千歌才又活过来了,只不过,活了的是萧千歌和凤倾凰的结合体,一人的肉体和另一人的灵魂。
所以,萧千歌的生日可不就是凤倾凰的忌日么。
也因此,重生之后的萧千歌对自己这具肉体之前的记忆一无所知,要不是后来听荷语断断续续讲了一些,她真的就跟失忆了一样。
而她所真正拥有的记忆便全都是凤倾凰的。
凤倾凰的爱,凤倾凰的恨,凤倾凰的情,凤倾凰的仇,凤倾凰的一切一切……
她惨死的父亲,她惨死的孩儿,她惨死的自己,还有她惨死的全凤族人……
就在去年的这一天,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全数死去……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皎洁明亮,照在大地上,就像白昼一般。月光也透过窗子洒进了屋子里,洒到了床上,萧千歌隔着粉色的纱帘沐浴着这淡淡的光晖,她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相反,她从心底涌出了如刀割如油烹般的痛苦,她的心里在挣扎着,而这种挣扎在她重生后的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侵袭她,让她悲痛得无以复加。
那么多至亲……父亲,孩儿,都是骨肉啊!
可他们却全都死了,没了,从这世上消失了,唯独留了她一个,也是寄生在别人的身体里。
萧千歌多想马上起来去找到纸钱来烧,抄写《往生咒》来烧,来祭奠她的亲人骨肉同胞们,可是她不能。
这宫里是不允许任何人私下烧纸钱的,一经发现,必将严惩。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祭拜他们,连哭都不敢公开,不敢出声,一切都只能默默地暗中进行,在这黑夜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在不被任何人看到的时候。
萧千歌尽情地流着眼泪,眼泪打湿了枕头,濡湿了头发,氤氲到床上,弄湿了衣衫……
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凤儿,你是凤儿吗?”一个非常熟悉却是很久都没听过的声音。
萧千歌醒来,朝窗外看去,再次看到了那个一身灰色长衫的老者,上次在报恩寺的卧房窗外站着的那个老者——那是她的父亲凤相!
“父亲,我是凤儿,我是凤儿,父亲,你回来了?你来看凤儿了啊!”再次见到父亲,萧千歌无比开心,她赶紧下床朝门外跑去。
凤相缓缓转身,月光下,他的面容仍旧那样慈祥,和蔼,他无比亲昵地看着萧千歌。
“父亲,你来了,你又来看女儿了,女儿好想你啊!”萧千歌上前去拥抱凤相,凤相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背,父女俩涕泪纵横。
可是突然间,凤相就挣开了萧千歌,和上次一样,他扶着她的双臂,厉声喝到:“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可以嫁给自己的杀父杀全族的仇人!你这个不孝女!你不孝!你不孝!你不是我凤丞相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你听女儿解释啊!不是您说的这样,不是的……”萧千歌惊叫着,可父亲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他的话仍旧回荡在空气中:
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可以嫁给自己的杀父杀全族的仇人!你这个不孝女!你不孝!你不孝!你不是我凤丞相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父亲……”萧千歌大叫着醒来,才发现原来又是一场梦!
和上次同样的梦,也和上次一样清晰真实!她是真的看到了父亲的脸,还抱着他枯瘦的身子,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父亲,父亲……”萧千歌挣扎着下床,已经湿透的衣衫冰凉黏腻地贴在身上,也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浸湿的,但她却浑然不觉。
她来到窗前,“扑通”一声跪下,对着窗子拜了又拜,心中默念有词:“父亲,女儿没有背叛您,没有背叛全凤族人,女儿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您和全凤族人报仇,父亲,假如您真的泉下有知,请等女儿的好消息,女儿不会让您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