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喊出,轻轻的,温温柔柔的。
第一次让他觉得,他的名字这么好听。
以至于,墨辞心中的怒火、不快,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恢复平静。
“嗯,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鬼使神差地,竟然就答应她了。
月浅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吗?
接着,墨辞将鬼使召进来,下令让鬼军撤离月神殿。
月浅璃:“……”
还真是爽快啊。
看来,另外一魂在墨辞体内,还是有一定作用,偶尔能压制他的邪魄。
月浅璃安心了,道:“九歌,若你不介意,今夜我便留宿在此,替你温养魂魄。”
只要墨辞的三魂七魄恢复,便能彻底压住他心里的邪念。
一切,都会回到从前那样。
墨辞瞥了她一眼:“这么着急恢复本座的三魂七魄,是想唤醒本座心底所谓的善念?”
“不。”她否认道,“我担心你的身体。”
“呵。”墨辞冷笑。
那讥诮的笑意,显然是不相信的。
月浅璃回归了正题:“我给你疗伤时,你会处于半昏迷状态。”
“知道。”
“所以……”她好心提醒道,“你不妨锁住我的双手,或是灵力?”
“为何?”
“难道,你不怕我趁机害你?”
“你还没那个本事。”
月浅璃笑了,小声嘀咕道:“明明就是信任我,还不承认。”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嘴硬心软。
“别废话!”墨辞脸色一黑。
“咳咳,好。”月浅璃不再多说什么,在墨辞身后盘坐下来。
透明色的天火,“哧”的一声凝聚于掌心。
墨辞阖上双目,体内的灵力流转,融合入天火之中,顿时,天火之力变得更强盛。
有了墨辞的灵力相助,虚冥焰的力量强大许多。
肉眼可见,他魂魄恢复的速度,也比平日里快了上百倍不止。
快到,月浅璃都有些目不暇接了。
这速度……
若不出意外,照着这个速度,要不了一年,不,要不了三五个月,九歌的三魂七魄就能恢复。
不过须臾,墨辞的脸庞上已覆上一层冷汗,玉颜苍白,闭着眼,清秀的眉头微微拧着,仿佛在强忍着痛苦。
“九歌。”月浅璃不安道,“不必如此操之过急,你身体会承受不了的,快将灵力收了!”
“无妨……”
趁着还有些意识,墨辞勉强睁了睁眼,薄唇微启:“不要停,咳咳……”
喉咙里甜腥翻涌,涌上舌尖。
一抹殷红自唇角溢出。
双目轻阖上,强撑着灵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
不知何时,意识也越来越轻。
“九歌,九歌?”月浅璃唤了他几声,没有回应,便知他已经昏迷了。
但这个节骨眼,万灵古焱一旦中断,他会被反噬而伤。
罢了……
月浅璃也闭上眼睛,撑着万灵古焱,继续温养他的魂魄。
有墨辞的灵力相助,虚冥焰的作用,几乎被发挥到了最大。
短短一夜过去,外面的天色还未亮,月浅璃又替他重凝了一魄。
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魄,竟然一夜就完成了。
要知道,之前她花了十年时间,才成功重聚了他的一魂。
墨辞依旧昏迷着,狭长的睫毛翕动着,冰唇枯槁,微微启了启。
迷迷糊糊地开口道:“冷……”
“你说什么?”
“冷……冷……”
虽然他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月浅璃凑近了些,还是都听清了。
他说他冷?
月浅璃又靠近了些,轻将他往怀里一搂,刺骨的冰冷瞬间透过衣袂,钻入她体内。
他身上,怎么这么冰?
握住他僵冷的手掌,谁知,睡梦中的人竟下意识将她小手握住。
紧紧攥在掌心,像是握着什么宝贝。
“娘子。”
“你……”月浅璃错愕,“你叫我什么?”
“娘子。”墨辞拉着她的小手,又重复了一遍,“娘子,别离开我。”
又恢复了温温软软的声音。
月浅璃惊诧。
难道刚恢复了一魄,所以,想起了一些跟他的回忆吗?
又仔细一想,墨辞昏迷的这十年间,时常会在梦魇中喊她的名字。
兴许,他只是在梦中会这样。
罢了……
这也不重要了。
只要他相安无事,一切都好。
“娘子,我不许你走……”
“我不走。”尽管知道他听不见,月浅璃还是接茬道,“我就在九歌身边,哪也不去。”
“这可是你说的……”那乖巧而略带委屈的声音,宛如又变成了原来的墨辞。
或者说,他一直都是他,从未变过。
“嗯,一言九鼎。”
他似乎安心了许多,却还紧紧拉着她的手,一丝一毫也不肯松开。
混沌中,又陷入了梦境。
是他这昏迷十年来,时常重复、轮回的梦境,如噩梦,深深扎根在心底。
梦境中,又回到了五百多年前的南海。
满地尸骨、血流成河,族人的哀嚎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看见他们一个个离自己而去,看见他们一个个家破人亡,再伴随着上空的笑声、热闹声,两方对比,显得格外嘲讽。
“大人,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是无辜的,都是无辜的!”
“要杀要剐,冲我来!”
“求你,不要见死不救!”
接着,他看见了父亲和娘亲,以及一个朦胧的少女身影,看不清面容。
他们在一点点,被卷入火浪之中。
“九歌,救我……”
“九歌,救救我们!”
“父亲,娘亲!”
而他驻足在原地,四肢仿佛都受了禁锢,再怎么挣扎,还是离他们越来越远。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火光吞噬,淹没在无尽的滚烫中。
“娘亲!”
“不要,不要……”
墨辞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的瞬间,还惊魂未定着,已冒了一身的冷汗。
是梦……
原来,还是梦魇。
“九歌,怎么了?”月浅璃将他抱紧了些,“你做噩梦了吗?”
噩梦……
墨辞的思绪,被她的话拉了回来,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她怀里,距离贴近。
他恢复镇定,淡淡道:“没事。”
说话间,已松开她的手,与她保持了些距离,指尖的温度依旧是滚烫的。
这是……她的温度吧。
该死!
他在乱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