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氏便请了飞云观的智亭道长为苏府设坛做法。
待到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张氏便请众人前去西院一处无人居住的别苑观法,连苏德浩也被请来了。
不过在苏德浩看来,这不过是小事,根本不足以自己在场,便斥责道:“此等小事何需我插手?你一人做主便是。”
张氏忙解释道:“老爷有所不知,若是小事我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了,可连老夫人都做了噩梦,半夜惊醒,妾身不得不重视…”
苏德浩一向敬重自己母亲,听闻老夫人做了噩梦忙上前询问老夫人,“母亲,你无碍吧?”
老夫人有些疲惫,点点头道:“我无大碍,只是不能让府里人心惶惶,传出去也对你清誉不好,所以还是请道长设坛做法吧。”
苏德浩点点头,坐下看着智亭道长做法,不再言语。
一入院门,便看见院内空地已经设好了祭坛,祭坛周围用红线环绕,一路延伸牵制于围墙,每一根红线上都挂着十几个铃铛,贡台上有一只大公鸡,一碗黑狗血。
而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人,长髯广颊,手拿拂尘,静坐于蒲团之上。
张氏向他微微行礼道:“有劳道长了。”
智亭道长微微点头,尔后让张氏将人带入堂内,以免扰乱做法。
众人纷纷落座,紧张的望着那智亭道长做法,而张氏与二姨娘眼神无意交接了一会,片刻便分错开来。
只见那道长手里挥舞着桃木剑与看不懂的符文黄纸,手尖凭空一指,符文便无火自燃,尔后双臂张开,木剑腾空而起,平衡与空中缓缓的转动,最后,停在了东面方向。
这时他停了一下,向张氏问道:“苏夫人,你们府内东面是何人居住?”
“是二小姐、三小姐居住的梅园,还有四小姐居住的竹园。”
“噢?那便是了!祸害苏府的正是这三人之中的一人!”那道长捋了捋长须,眉眼紧缩,严肃的说道。
“什么?”张氏大吃一惊,神色惶恐,“二小姐与三小姐一直住在府内,府内一直平安无事,这……”说着说着张氏又像是发觉了什么,不再言语。
可惜没人是傻子,这未说出口的话谁都懂得……
老夫人皱了皱眉,“兰惠,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胡乱猜忌!”
而苏德浩则深深的看了苏乐瑶一眼,眼里暗流涌动。
“是,老夫人,我们还是听道长说吧。”张氏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然,看了看老夫人说道,眼光顺带瞟了瞟旁边的苏乐瑶,发现她一直带着浅笑的神色,仿佛在欣赏什么风景一般。
“我以天眼为镜,看这邪煞之气地处东面,不似平凡之人所有,不会是丫鬟小厮,那便只会是居住在此的三位小姐!”智亭道长说着的同时,眼神犀利的扫过苏乐瑶三人,苏若鸢已经被吓得双手颤抖,苏若棠则一脸得意洋洋,虽然极力掩饰,可依旧看的出来。苏乐瑶则浅笑着回视智亭道长。
“那道长是否知晓这人究竟是谁?”张氏问道。
“夫人莫急。”
智亭道长转身,用木剑割开那只公鸡的喉,将鸡血与黑狗血搅拌,尔后将一张符纸扔入碗中,那符纸却并未被打湿,而是渐渐浮现出几个鲜红的大字……
智亭道长将瓷碗呈上,说道:“苏夫人,那邪煞之人的生辰八字,便在此!”
众人都伸长脖子看向那瓷碗,只有苏乐瑶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苏若棠瞟了一眼苏乐瑶若无其事的模样,原本俏丽的杏眼流露出恶毒的目光,显得面目狰狞,哼,现在倒是神气,等会有你哭的!
待张氏看清那碗里的八字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二姨娘见张氏神情不对,也小心翼翼遥望那碗里的大字,待她看清时,心如重石般沉入深渊,两腿一软跌到了椅子上,双手不停的颤抖。
碗里赫然写着“癸酉年八月初一亥时”!
而苏德浩看了那碗里的字则是一脸茫然,沉声问道:“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张氏隐晦的看了一眼二姨娘,迟疑的道:“是…是二小姐的…”
张氏话音刚落,二姨娘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老爷!不是的!二小姐怎么会是邪煞之人!一定是…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二姨娘你住口!你这是在怀疑道长!怀疑我么!”张氏拍桌而起,用警告的目光盯着二姨娘。
二姨娘还欲再说什么,可是迫于张氏的压力只得做罢,瘫坐在椅子上轻声抽泣。
而苏德浩看着众人的反应,又看了看那碗中的血字,眉头紧缩,沉思片刻说道:“二小姐体虚赢弱,送往济宁庵静养吧。”说完便向老夫人问候了几句便离去,不顾二姨娘在身后的哭喊。
此时的苏若棠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呆愣在原地,心底一片冰凉,原本被逐出苏府的应该是苏乐瑶啊!怎么突然变成自己了呢!一定是苏乐瑶暗中做了什么手脚!苏若棠用阴毒的目光盯着苏乐瑶,而苏乐瑶并没有看向这边。
二姨娘哭泣着,也用阴狠的目光看了看苏乐瑶。
苏乐瑶此时也在看二姨娘,她盈盈一笑,走到二姨娘面前,“二姨娘节哀,庵堂清幽雅静,或许对二姐姐来说不失一个好地方。”
“三小姐所言甚是…”二姨娘咬牙切齿的答道。
苏乐瑶轻轻一笑,便看见老夫人向她招手。
“乐瑶,送我回寿安院吧。”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些疲乏的说道。
于是苏乐瑶扶着老夫人回了寿安院。
身后的张氏看着苏乐瑶与老夫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眼里升腾着不甘与怒火。
“夫人!当初是你让我设计陷害苏乐瑶的!可如今…我可如何是好啊!”二姨娘用帕子擦干泪水,向张氏哭诉着。
“住口!是你自己无能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还有脸向我哭诉!”张氏的脸因为愤怒变的通红,她愤恨的看了二姨娘一眼,尔后拂袖离去。
苏佩珊随着张氏离去,走过二姨娘身边时,看了眼痛苦的二姨娘、脸色煞白的苏若鸢和趴在苏若鸢身上抽泣的苏若棠,嘲讽的说了句:“没用的东西。”
二姨娘听见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双手攥紧丝帕,眼里射出如同毒蛇般阴冷恶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张氏与苏佩珊的背影。
苏佩珊快步追上张氏,看了看张氏难看的神色,犹豫的说道:“母亲,今日……”
“苏乐瑶这个小蹄子还挺厉害!我给了二姨娘五十两黄金收买道长,没想到还是搞砸了!”张氏恶狠狠的骂道,如果这一幕被人看见,恐怕没人相信这是端庄雍容的丞相夫人。
苏佩珊惊讶道:“什么?苏乐瑶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去重新收买道长的!难道是老夫人……”
张氏双眼眯起,不再言语,径直回了福安院。
此时的寿安院,老夫人倚在酸枝木太师椅上,苏乐瑶双手轻轻的揉捏着老夫人的肩部,老夫人看了看尽心尽力服侍自己,眼里没有丝毫不耐的苏乐瑶,笑了笑,看来这个孩子是真心对自己的,虽然刚开始是为了求得庇佑才讨好自己,可若不是真受了委屈又何必讨好自己?
“乐瑶这推拿的手法愈发熟练了,把我这个老婆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老夫人笑着说道,脸上满是岁月的沟壑。
“能伺候老夫人是乐瑶的福气。”苏乐瑶刚开始接近老夫人的确是存着利用的心思,但是时日一长,老夫人为人亲和,恰好弥补了苏乐瑶缺失的母爱,对老夫人的感情也愈发浓厚。
“乐瑶,今日的事,你怎么看?”老夫人回想着今日的事,问了问苏乐瑶。
苏乐瑶愣了愣,答道:“虽然不解为何二姐姐会被说是不祥之人,但是道长做法显灵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置之不理传了出去只会影响我们苏府百年清誉……”
“嗯…”老夫人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闭着眼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有些乏了,你回去吧。”
苏乐瑶随即告退,走出寿安院的时候对大寒说:“我们去菊园。”
“去菊园?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即使有道长做法揪出二小姐才是那不祥之人,可众人对小姐依旧是有个疙瘩的,你现在去菊园,似乎……”大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道。
苏乐瑶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便向菊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