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情此景

“太子要见我?”

沈公正在屋内练着字,王万里就带着消息,找来了。

“还点名,只见沈公一人。”王万里忧心道。

沈公看看了他所书的“智勇谋”三字,沉思起来。

什么钱粮,京华军,十日之限,沈公都不放在眼里。绝不招安,这是他所定下的策略。哪怕惹怒了太子,哪怕出动了京华军。

真论起实力来,莫阳山的这群匪盗,连临阳县的官军都比不过,但是,打不过,他们可以跑,但是,他们永远杀不绝,赶不尽!任谁也无能为力。沈公一直以此为傲,正是在他的带领下,莫阳山匪盗才能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只是那位匆匆一见的太子,现在指明要见他,实在让他琢磨不透。能在几句闲聊中,就听出危机,及时出逃的人,不可能看不穿他坚决不招安的心意。如此,还要见他,有何意义?

按沈原本的设想,是多拖些时日,万一开打,待到夏日,行动轻便,他们好逃至别的山头。现在,看来,只能提前撤了。

“我得去见太子。”

片刻后,沈公做了决定。

“既然沈公如此决定,我必不会阻拦。只是沈公觉得,带多少兄弟左右相护比较稳妥?”王万里问。

沈公一摆手,道:“不必了,两个抬座人足矣。你不必在意我的安危,抓紧吩咐弟兄们打包行囊。我回来也好,回不来也好,三日后,一定要从这莫阳山撤离。”

王万里点了点头。

下了莫阳山,早有官家的人在山下等候。为沈公抬座的人都被拦了下来。

“若赴太子之约,只能沈公一人去。”马夫从车架上下来,异常坚持道。

“好。”沈公应下了,独身一人,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沈公合目休整。脑中推演着太子的说辞,自己则绞尽脑汁,想好应对转圜之语。不过是个志得意满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罢了,他是不会输的。

马车并未停在临阳县城,而是在一处距离县城偏远的凉亭。宇文怀都早已坐在此处等候。

他竟然有这个自信,猜到自己一定会来。沈公心中一惊,又随即发出哼的一声,掩盖过去。

知道沈公身材矮小,宇文怀都为他备着三层踩凳。沈公踩着凳子坐上那张高脚椅,正好能与太子平视,让他觉得十分舒适。

“又见面了,沈公。”宇文怀都微笑言道。

“是啊,又见面。”沈公回道。

上一次相见,沈公为猎手,宇文怀都为猎物。不甚让猎物逃脱了,难道猎物也想做一次猎手吗?

“太子殿下,召我前来,有何贵干?”沈公问道。

“喝茶。”宇文怀都端起茶杯,啜饮一口,享受言道。

翻山而来只为喝茶?沈公不解,宇文怀都却不再言语。

“听闻太子殿下从京华带回白银万两,粮食千石?”沉默良久,沈公开口问道。

“好茶啊。”宇文怀都赞道。

“对了,还有大燕独一无二的京华军。难道太子就不想给我介绍一下吗?”

“沈公觉得,今日这茶,比庭南叶萝茶,如何?”宇文怀都永远答非所问。

“比不得。”沈公直言。

“是嘛,怪不得沈公不愿多品。我却觉得,这茶的滋味尚可。”宇文怀都言道。

这凉亭僻静,风吹树叶的声响都听的一清二楚。

“若只是喝茶,我看,我就不便久留了。太子殿下有此等兴致,找美人作陪,岂不美哉。”沈公想走。

“美人相伴哪有沈公相伴甚欢。只一副美丽的皮囊罢了,无趣的很。沈公若是不喜喝这茶,便看看此地罢了,您可知道,这是哪里?”

沈公四处看看,“不过是片乡野之地而已。”

“沈公说的对啊,乡间小景而已,也比不得京华盛景。你去过京华城吗?那里有一处美景,名曰月落湖,每至夜晚,只要浮云不蔽月,总能见到月落湖心的美景。有船家摇着小船,在湖中穿行,唱着小曲,悠然自得,也自成一景。”

“可这里,不是京华。”沈公言道。

“对,这里不是京华,大燕也不可能处处皆是京华盛景。只是,你细细看来,这乡间小景也颇有乐趣,风穿树林,鸟鸣欢乐,还有你我在这亭中对酌。若是没有莫阳山匪盗之祸,此情此景也颇为雅致。”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沈公笑道:“那倒是我扫了殿下的兴致了。”

眼前的太子开始出招,沈公就踏实了下来,那就比划切磋两下,让他见识见识,大燕未来的君主,能做到何种地步。

“确实。”宇文怀都认同道。

“什么?”沈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难道要想彻底清除临阳匪祸,不应该好言相劝,以利诱之吗?

“我说,沈公确实扫了本太子的兴致。”宇文怀都重复道。

沈公本就惨白的脸色上,又添了几分怒气。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打扰殿下的雅兴了,告辞!”沈公说着就站了起身,准备挥袖而去。

“等一下!”宇文怀都悠闲的再啜一口茶水道,“你还没道歉呢!”

“呵,我道什么歉?”太子若真的有本事,大可以现在就踏平莫阳山,清剿匪祸,可你做不到。只用言语相激,此等伎俩,实在不太高明。沈公如此想着,嘴角上扬起来。

“沈公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只用在助纣为虐上,实非良人。所以应该道歉,向你所饮之茶,所见之景道歉。不该是如此为人的沈公嫌弃它们,原该是它们嫌弃心量品格包括身高皆为侏儒的沈公啊!”宇文怀都抬起眼眸,带着十分的嘲讽与鄙视。

沈公此人,最介意外人拿他的侏儒身高说事,一气之下,将桌上的茶杯摔个粉碎,因见太子没带手中鞭,否则就宇文怀都如此羞辱法,他可顾不得对面坐的是太子,早一鞭子甩了过去。

“我看跟太子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沈公几步下了梯凳。

宇文怀都大笑起来,“说笑而已,沈公竟如此在意。看来,这就是沈公的软肋啊,既然沈公不喜,那本太子以后便不提了。沈公胸怀大量,就不要追究于我了。”

说着,宇文怀都掏出在京华中市用十五钱买的玉佩,交到沈公手上。

“一点薄礼,还望沈公笑纳,请沈公原谅我刚刚的鲁莽之言,体恤我的招安之心。”宇文怀都言语和煦了起来。

扇一巴掌给个糖啊,当他是三岁的孩童吗?沈公哼了一声,离开了凉亭。

宇文怀都命人护送沈公回去,自己又坐了下来,复倒上一杯茶水,几口饮尽。

“嗯,好喝!”宇文怀都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