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死命地握紧拳头强忍着。

张廷玉轻声问道:“这是参允禵的折子?”

“你自己看!”皇帝语气烦躁。只听得几声脚步轻响,似乎已捡起那物件,片刻便听张廷玉轻声念出来:“……十四阿哥允禵违背圣祖仁皇帝训示,任意妄为,哭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糜费。……其人在任大将军期间,只图利己营私,贪受银两,固结党羽,心怀悖乱……请即正典刑,以彰国法。”

如澜只觉天旋地转,手脚发凉,身子晃了晃收势不住向屏风撞去,慌乱中虽稳住身形却不想脚下撞到了东西。“嘭”地一声响,屋里所有人都望向那屏风。张廷玉立即挡到皇帝面前喝问:“何人在此?”

皇帝见已经隐藏不住,于是对着屏风后忐忑不安的如澜说:“你出来吧!”

张廷玉和方苞没料到屏风后还藏着个人,皆是愣了愣,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屏风转角,心里都猜测着皇帝到底让何人站在屏风后听他们说话。当两人看到走出屏风的是个身穿汉服的年轻女子时,心里更加疑惑,不解地对视一眼,皆是茫然。如澜早就知道张廷玉和方苞是皇帝的心腹,只是一直都没打过照面,而张方两人却从不知道如澜的存在。

皇帝轻咳一声,道:“如澜,这是张大人和方大人。”

如澜听罢无声地福了福身子,行过礼便默默地垂头站到一边。张廷玉和方苞这时已隐隐猜到如澜可能是皇帝后宫的女人,顿时尴尬不已。皇帝看出两人神情有异,他也不想如澜在朝臣面前过多出现,当下便沉声说:“今日的事先暂且搁着,眹再周详考虑考虑,两位衡臣大概也都累了,跪安吧!”

“嗻!”张廷玉和方苞一甩马袖,打个千行了大礼便快步退出门外。皇帝待张方二人行远,方才转头看着如澜,低声问:“你都听到了吧?”

如澜不答话,突然扑通地就双膝跪在皇帝面前。皇帝皱了皱眉,问道:“你做什么?你要替他求情吗?”

“求皇上网开一面,放过十四爷吧!”如澜边说边磕头,语速又急又轻,但皇帝还是听得明明白白。

“你刚才没听清楚宗人府参他什么吗?”

“不!他们那是污蔑,十四爷不是那样的人。”如澜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双眼。皇帝却撇开头不看她。她犹自不死心,膝行两步靠近皇帝身边,低声哀求道:“皇上,他是您的亲弟弟,你就真的忍心吗?如澜求您……放过他吧!”

“眹放过他,谁来放过眹?”皇帝又怒了起来“你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如何得知他是怎样的人?”

“奴婢知道的。”如澜泪光闪烁,哽咽地说:“奴婢是他身边的人,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初在西北奴婢也是随着他,他性子虽狂傲不羁,但万万无那些人说的事。奴婢亲眼所见,平日有人给他送礼他都将清单呈给了圣祖爷,那些台吉宴请他,送舞姬上门他从都不留,总是哪里来送回哪里。在他的行辕,来来去去在他身边最多的也是奴婢,可奴婢是自愿跟着他,又不是他强抢来。两情相悦,这也算有罪么?”

皇帝听她说到强抢,心里咯噔一下,又听她说了两情相悦,便觉得异常烦躁,咬牙切齿地说:“他的罪名岂止这些,你没听说他还贪受银两、固结党羽吗?”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如今落魄了,那些墙头草便趁机作践他,你难道也信了?”如澜昂着头,眼眶发红,殷殷切切的神情让皇帝的心口忽然一疼。他有些吃惊,如澜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么多的话,他也不知道如澜口齿竟然这般伶俐,平日里她都的很安静,不笑,不喜,不怒,如今为了允禵竟然敢与他争辩,可见她心中把允禵看得比天还大。难道为了允禵,她连死都不怕么?

冷哼一声,皇帝板着脸说:“你别为他开脱!他有没有做,你说了不算,眹说了不算,是天下的臣民说了算。杀他不杀,就看六部九卿的会议结果,若是判了杀头,他就是眹的亲弟弟也没用,古人都有大义灭亲,眹要做明君,当然不能包庇,更何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犯了法,谁也救不了他。”

如澜顿时瘫软在地,无力地伏着身子,颤巍巍伸出手拉住皇帝的衣摆,哀哀地哭出声了,混着哭声模糊不清地唤着皇帝:“皇上……皇上……皇上……”

皇帝却硬起心肠,既不看她也不应她,任她扯着衣袍,就是站着不动。如澜越发哭的凶,皇帝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你看你这样子,多失仪态……值得吗?”

如澜慢慢抬起头望着皇帝,皇帝只是看向门外,脸上没有表情,如澜惨然一笑,哽咽道:“皇上知不知道,奴婢本就是个粗鄙的乡野丫头,若不是他,世上怕早已没有奴婢这个人了,都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若真要一个人去填这些罪名,奴婢愿意替他去。”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仿佛极力忍受着痛苦般,良久,方哑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是个男人就该担起责任,就算他对你有救命之恩,这些年你委身与他也抵平了,何况他的罪名实在是不轻……”

“那些罪名、那是强加在他身上的罪名,说他贪受银两,你们这些人哪个没人送东西了,他得的那些钱都用在购买军需上,一分也没私藏,当初粮草吃紧,不是他自己先垫出钱来哪能轻易挨过难关?”如澜渐渐收住眼泪,悲愤地一条条反驳皇帝“说他固结党羽,你们哪个人没有自己的门客,那些人眼看着他手握重兵前来巴结也是他的错么,人家笑脸上门他总不能对冷眼相对,若真是那样怕你们又说他狂傲了,就是皇上您当初府中怕也养着不少人吧?”

“大胆!”皇帝忽然一声厉喝,脸色变得青紫,一对眼睛血红血红地瞪着如澜,像是要喷出火来。如澜吓的一激灵,竟忘了该做何反应,只是傻傻的看着皇帝。

御前侍候的本不止如澜一人,只是那些宫女太监在如澜进来不久就让高无庸悄悄撵到外头了。隔得远屋里头本来只听见窃窃私语,大家知道是皇帝和如澜在说话都不予理会,忽然听闻皇帝厉喝个个都吓得屏住了呼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想要进去又不敢,到是有个机灵的赶紧跑去找高无庸,其余人提心吊胆地竖起耳朵,心里都猜测着皇帝为何会发火。

“你可知道刚才的话是犯了大忌?”皇帝狠狠地盯着如澜,声音近似咆哮:“你可知道?若让人听见了,连眹也保不了你,你这是犯上!”

谁料如澜听了他一番话,心里有了其它的想法,这时反倒是豁出去了,哭着大声说:“横竖他也活不成,你索性处死奴婢正好让奴婢去陪着他,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苟且偷生强。只求皇上让我们能同一天去,路上也好作伴,到了那里奴婢和他还是一对……”

“你休想!”皇帝一把拽住如澜的胳膊,逼迫般瞪着如澜,咬牙切齿地说:“眹不会让你如意的,眹不会让你死的……”

如澜挣扎着甩开皇帝的钳制,边哭边说:“你好狠心!从前人说你薄情我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你夺了他的兵权不说还要把他囚在那地方,连他的嫡福晋病重你也不肯派人去医治,你为何要这般狠心,他是你亲弟弟啊!是你的亲弟弟啊!……呜呜……你逼得他没了富贵,逼得他没了家人,如今,就连他的命你也不放过么?我恨你,恨你……我恨你……”

她边哭闹边捶打着皇帝,皇帝开始脸上还有些怒色,渐渐就变得悲伤起来,似僵了般不躲不闪任由她的拳头落到身上,看着她眼神似是痛怜惜又似无奈,却又仿佛另一个难言的痛楚。转过头,见高无庸惶恐地站在门边,皇帝朝他招招手,无限疲倦地说:“送她回房去歇着……””

“嗻!奴才明白。”高无庸连忙跑过来,拉起如澜半拖半扯带出了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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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心魔

更新时间:2012-12-13 14:44:19 本章字数:3246

未时刚过就变了天,先是刮起一阵风,似乎还带着如牛毛般的雨丝,到了申时中,天空已是乌沉沉的,厚厚的云层像要压下来般,令人感觉分外压抑。不一阵子便连接着起了风,一阵一阵地刮,夹杂着呼啸声掠过殿宇的瓦面,吹得那掉光叶子的秃枝张牙舞爪地乱晃,呼呼作响的声音令人心悸。

没关牢的窗户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棂,窗帘被卷起吹上半空,舞动着,像是招魂的幡条。阿穆急急放下手中的食盒,扑上前手忙脚乱要关上窗户,可那帘子却像是和她做对一样,往脸面直扑而来,噗嗒噗嗒地拍向她。她气得恨恨地拽着帘子往旁边扯开,这才瞧准了窗户的位置,关上了窗禁不住打了一激灵,这风真冷,怕是冬天已经不远了。

如澜早就回了屋,是高无庸送回来的,高无庸临走时还特意交代阿穆说要好生侍候,其实他不说阿穆心里也明白,乔姑娘每次从暖阁回来就怪怪的,有时半天不说话,有时自己呆在屋里好久不出来,反正阿穆懂得这个时候不能再惹她生气就是。宫女本来一日两餐,晚膳的时间已经过了,若是别人肯定没饭吃,但乔姑娘不一样,上头已经交代过了,管事的公公随时为她留着饭呢。

阿穆关窗时如澜在房里独自垂泪,自暖阁出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定,皇帝说的话句句犹在耳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犯了法,谁也救不了他”“你休想!……眹不会让你如意的……”没一句话不让她心惊胆战,那些罪名真的会要了他的命吗?皇上真的会杀了他吗?若他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呀?不!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害,她不能没有他的。可是她一介女流,如何有能力救他?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安然无恙?

“啪!啪!”窗户拍打窗棂的声响惊得她跳了起来,这才发觉外面已经暗下来,一天又快过去了。她越发心焦,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心里不停地唤着胤祯:“十四爷……十四爷……,十四爷……十四爷!”

阿穆焦虑地张站门口,听闻屋里传出的嘤嘤哭声却又不敢开声劝解,万一说错了话反而更惹她伤心,由着她吧要是给高无庸知道了自己又该有一顿好训了,唉!当奴才不容易啊!咬了咬牙,阿穆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柱,叫道:“姑娘!”

门帘后的声音立即像被浇了水的火焰,顿时低下去,半晌才听如澜说:“我这里不用侍候,你自个儿歇去吧!”

“姑娘,您好像还没用晚膳,奴婢给您拿来了,还是热的呢!”阿穆谨慎地斟酌字眼,小心翼翼地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