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殿内众人纷纷到齐,灰鹞站起身,冲暗云阴郁一笑。
“今年的新弟子们,都是各位长老从各地收容而来的,你跟我,谁先选?”
暗云垂下眸子,神色淡淡,“依照往年惯例,还是灰鹞你先选吧,剩下的,我和幽兰收了便是。”
灰鹞轻松一笑,“若是再跟往年一样,只怕幽兰又要怨我不公平了。这样吧,我让阿蚺替我做出抉择,若是它喜欢谁,我便收了谁。”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幽兰忍不住柳眉倒竖,“灰鹞,盟里的弟兄一直十分畏惧你那条大蛇,你若是用它选拔,恐怕会吓死不少人。”
灰鹞不以为意,笑着看向站在幽兰身后的嫣红,“嫣红姑娘也这么觉得吗?”
嫣红眼中闪过一丝暗藏的娇斥,脸上却沉了下来,“圣女说的没错。”
“真是忠心的奴婢。”灰鹞轻笑一声,忽然抬起手,握住玉笛,尖锐的笛声再次响起,一股腥膻味迎风传来,一头颜色艳丽的巨蟒缓缓游了进来。
众人脸色纷纷一变,已经有人脚步不稳地朝后倒退,引起一部分混乱。
幽兰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她别过头,拿起绢帕遮住脸。
巨蟒游走在大殿内,肆无忌惮地昂起扁平的脑袋,细细打量每一个人。
君紫对这东西天生就生理厌恶,她忍不住低下头,暗自祈祷,千万别到自己面前来,千万不要……
灰鹞缓缓抬起眸子,目光扫过众人,忽然搁在了最后一排的邢邵辰身上,他轻咦了一声,缓缓抬手,那巨蟒仿佛听得懂人话般,朝着邢邵辰飞快地游去。
君紫手心暗自扣了一把匕首,她早就打定好主意,只要这该死的畜生敢伤害邢邵辰,她拼着一死也要把它斩成两截。
仿佛嗅到了什么味道,起初平静游走的巨蟒忽然弓起身子,吐出信子嘶嘶有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邢邵辰撕成两半。
君紫强装镇定,竭力避免看向邢邵辰,以免连累他。
“阿蚺,停下。”灰鹞缓缓站起身来,唇角露出一抹徐徐笑意,“我还从没见过阿蚺对陌生人这么有敌意。你是谁?”
邢邵辰冷冷抬起头,手心微微张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那头耀武扬威的巨蟒忽然狠狠摔了出去,半死不活地撞在墙上。
灰鹞大吃一惊,这头巨蟒虽然是畜生,可它是他花费各种心思用剧毒之物喂成的,十几年来早就成了铜皮铁骨,一般寻常之人绝不可能击倒它。
更令他吃惊的是他刚刚使的招式,分明眼熟到令所有人都震惊。
“你究竟是谁?”幽兰激动地站了起来,狐疑地打量邢邵辰,看他长相稀松平常,可却莫名有一种清冽的气质,丝毫不像前来投靠天地盟的那些三教九流。
“天地盟的规矩,不问来时路。既然我选择投靠你们,自然有心与你们成为同盟。如果不收,我走便是。”邢邵辰说着,当真扭头就走。
幽兰与暗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出声,“慢着!”
暗云徐徐起身,上下打量了邢邵辰一眼,语气平静,“灰鹞方才说过,他只挑阿蚺喜欢的。既然你是阿蚺不喜欢的,那么,便入幽兰的门下吧。”
“你……”灰鹞暗自握拳,情知吃了一个哑巴亏,却只能强行忍住怒意,一双阴沉的眸子不停地打量邢邵辰。
君紫并不清楚邢邵辰露的那一手功夫为何会令众人神色剧变,可有一件事情她很清楚,那就是暗云和幽兰看起来比那什么灰鹞和善多了。
几经考虑之下,君紫乖乖站到了暗云这边,小身板挺得笔直,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暗云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起身,宣布今日招收新弟子的工作结束。
邢邵辰深深凝视了君紫一眼,心中暗自恼怒,这个稀里糊涂的丫头,居然丝毫不跟他商量就投奔其他男人,真是一刻也不肯叫他安生。
灰鹞居住的地方离大殿最近,当下抱着受伤的巨蟒回去喂毒了。
暗云性子平淡,住的地方也离大殿最远,君紫和一众弟子七拐八绕,终于穿过重重竹林到达一处繁花盛开的幽居。
有人低声窃窃私语,“听说暗云公子对幽兰圣女十分深情,这出居所便是仿照圣女的住处造的。”
“可圣女不是终身不嫁吗?暗云公子这一厢情意只怕要白白被辜负了。”
细碎八卦的两人讨论个不停,甚至连番吃着瓜子,君紫忍无可忍,默默回头瞪了两个男人一眼。
原来是一白一黑两个瘦子,黑瘦子对君紫嗤之以鼻,倒是白面书生十分和善,微笑着伸出手掌,决意与君紫分享手上的一包瓜子。
“这位公子你好,我叫白面,他叫黑皮,我们也是新加入天地盟的。哦对了,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特产,你尝尝,保准让你不再想家。”
“人家不领情你没看到?充当什么好心人?”黑皮似乎十分讨厌君紫,一直愤愤不平。
“我叫邢君。”她脱口而出,末了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玄妙,顿时又有些脸红,不过幸好涂了东西,大家也都看不见。
白面与黑皮真是一对妙人,虽然到了这种处境凶险的地方,也仍旧吃喝拉撒睡,一样不少。
君紫心里挂念着邢邵辰,又对此地初来乍到,她掀开帘子,忍不住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天地盟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灰鹞自成一派,暗云与幽兰暗通款曲,人人都指望着能够登上天地盟盟主的尊位。
那么那位神秘的尊主呢?为何他从未现身?
起初她以为王府别院里那些成群结队出没的蛇群是铁鹰的把戏,可现在看来,天地盟有更大的嫌疑。
可那个从六扇门地牢里莫名逃走的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她脑海里从没这么乱过,像团浆糊一样满满都是繁杂。
直到手腕上飘下来一朵花瓣,她才从恍惚中醒转,她呆呆张开手掌,越来越多的粉色花瓣掉落下来,纷纷扬扬,春风一吹,树影摇动,花瓣飘洒得越发肆意。
她忍不住从窗户翻出来,一路朝着花瓣飘来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远,她看到了一片巨大的花海,花色艳丽,形态硕大,就那样妖媚地摇曳在风中,无声地引诱着她想要踏进去。
“没人告诉过你,这是禁地吗?”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