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带着我们从这里下去?除非不是人。”君紫哼了一声。
叶昕从怀里抽出笛子,抵在唇边,婉转凄楚的曲调缓缓传开。
君紫离得近,这才发现叶昕的玉笛与一般笛子不同,翠绿的笛上只有三处孔,要吹响需得倚靠内力才行,昨日他身受重伤,无力吹动,即便是现在,也仍旧能听得出笛音的颤抖。
他的伤口仍旧没有恢复,力不从心。
他想赌一把。
在力气衰竭之前,来的若是他想要的,他们便赢了。
若是慕云,今日他们便要死在此处。
叶昕眸光陡转,看向沉默的君紫,伤口处的疼痛仿佛也没那么疼了。
他能死,可君紫不能。
他压抑住伤口崩开的痛楚,沉静地吹奏曲子,仿佛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君紫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可此刻,她选择相信他。
“他们就在前面!”隐约间,杂乱的脚步声奔来,似乎有一群人呼啸着从四面八方聚拢。
叶昕的笛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随着他笛声的高亢,君紫嗅到了一股奇异的腥味。
树木无风自动,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慢慢朝他们袭来。
君紫吞咽了一口唾沫,不会是……她害怕的那玩意儿吧?
她下意识地躲到了叶昕身后,悄悄探出头,一股阴风扫过,惊得她皮肤上生出一堆鸡皮疙瘩。
前面一株树的树枝忽然被压弯,枝叶抖动不停,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树杆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君紫与叶昕。
叶昕松了口气,笛声忽然换了一个方向,那庞然大物仿佛听懂了叶昕的召唤,慢吞吞地蠕动着身子,不紧不慢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君紫倒抽一口凉气,一条金色的巨蟒正朝他们爬来,巨蟒身子足足有水桶般粗壮,约莫五六丈长的身躯有力地从地上蹭过,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看!叶昕和那女人在那里!”有人指着他们大声叫道。
叶昕收了笛子,单手环住君紫,朝着巨蟒奔去。
君紫吓得反手钻进叶昕怀里,顺道抱住他的腰,背对着巨蟒,声音颤抖,“那个……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是真的害怕……”
叶昕咬牙抱住君紫,骑在巨蟒上,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低喝一声,“走!”
黄金巨蟒拖动着身体,缓缓顺着悬崖边粗壮的藤蔓朝下爬,君紫坐在叶昕前面,伏身紧紧抱住巨蟒身子最细的一部分,心惊胆战,唯恐掉下去。
她忽然想起叶昕只有一条手臂,心中担忧他会掉下去,于是腾出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后的他。
巨蟒仿佛意识到来自山顶上那群人的危险,通灵一般地顺着藤蔓一点点往下爬,它盘踞在树藤上晃悠,君紫的心也在晃荡。
足足爬了一炷香的时间,巨蟒也累了,慢吞吞地爬向悬崖半腰一块伸展出的岩石上,君紫双手酸涩,早就难以抓住巨蟒的身体,急忙滑了下去。
叶昕捂着腰腹的伤口,咬牙滚落。
两人背靠着背休息了许久,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得救了,这里已经脱离了翠屏山的范围,只要沿着蜿蜒的小路下山,就能顺利离开这里。
“下山以后,你打算去哪里?”叶昕问道。
君紫眼睛发亮,脆生生回答:“我要回家见爹娘!对了,我还要去松鹤楼找我的朋友喝酒吃肉!我还要……”她蓦地想到,那个自己最牵挂的男人,早已找到了他最牵挂的女人,顿时黯然神伤。
叶昕微微一笑,“很好啊。不像我,没什么家人。离开这里,也只能四海为家。”
“不然,你去我家吧!我爹娘为人可好了,见我带朋友回府,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君紫兴奋地转过头,手舞足蹈地比划,“你可以住在我家,我还能为你谋一份差事呢!”
叶昕心中一暖,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君紫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得意忘形,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咱们休息好了赶紧离开这儿吧。夜长梦多,我担心慕云追上咱们。”
叶昕点点头,收起满腔心思,深深看了一眼白云环绕的翠屏山,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的第二个家,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要离开此处,却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法。
傍晚时分,山脚下的铁匠铺子里,出现了一对两只手被拷在一起的年轻男女,铁匠铺老板替他们解开镣铐之后,那年轻姑娘欣喜异常,男子却有几分遗憾的模样。
老板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柄嗜血的剑。
剑的主人,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麦色的肌肤,野性的长相,眼里有着狼一般的狠意。
“贵人,我……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我哪儿知道他们往哪儿走呀。”老板“砰砰砰”地磕头求饶。
慕云收回剑,缓缓走出铁匠铺子,冷冷吩咐,“把铺子烧了。”
下属愣了愣,“那人……”
“一起烧了。”
身后传来短促的惨叫声,继而恢复平静。
慕云冷笑一声,他要所有人都知道,敢和叶昕接触,都会是这个下场。
“派人给我四处搜!他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慕云咬牙。
“二当家,咱们还去韩府吗?”
慕云想起韩家那位早已订婚的韩小妹,唇角浮起一丝微妙的笑意。
“去,自然要去拜见我未来的家人。”
韩府花园——
韩小妹含羞带怯地低着头,轻轻绕着腰间的流苏装饰,“慕云哥哥,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慕云温柔地揽住她的腰,低声道:“你既是我的未婚妻,我想你了,自然要时时来看你。”
韩小妹从小生在府中,娇生惯养长大,除了父兄,何曾被男人这么温柔体贴地待过?她心中一醉,越发小鹿心头乱撞起来。
“小妹,这次我来,是想跟韩家求亲,早日娶你。”慕云目光热切。
韩小妹心中一喜,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恹恹地低下头,“这件事,恐怕我做不得主,得问了二哥才算数。”自从二哥韩静回府之后,韩家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他处理,虽说与慕云的婚约是从小缔结的,可这么些年过去,慕家败落,慕云成了翠屏山上的二当家,他一直没说求娶的话,韩家也没有嫁人的意思,双方似乎都在等待时间冲淡这门曾经的婚约。
现在要求娶,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