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决定了,真的确定要抛下韩府锦衣玉食的生活,跟我去翠屏山做压寨夫人?”他抿了抿唇,淡淡问道。
韩小妹用力点头,呼吸急促,“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韩府的家丁们渐渐逼近,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远站在花影树丛后的韩静,翻身上马,用力拽起韩小妹,搂在身前,扬声大喝,“走!上山!”
“小姐……小姐……”家丁们奋勇而至,只看得到尘嚣远去。
韩静背负着双手,漠然看着他们离开,心中忽然有限羡慕他的妹妹。
无论对方是谁,像那样用力去爱一个人,是一件勇敢的事,他自问自己是否能够抛下一切去追逐一个也许是幻影的梦,如果机会再一次摆在眼前,他会像韩小妹这样不顾一切吗?
身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缓缓回头,韩墨脸色惨白地站在面前。
“为什么要让小妹跟他走?难道你不知道……我在韩家的这二十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让她明白我的心?二弟,你为什么要放她走?”他激动地抓住韩静的衣领咆哮。
“大哥,小妹早就知道你和她没有血缘关系。”韩静一脸沉静,无动于衷地说道:“三年前,她就明明白白地知道了。”
韩墨呆了呆,继而用力摇头,“不、不可能,如果她知道我不是她的亲大哥,我待她那般温柔,那般好,她怎会没有感觉?怎么会?”
韩墨魔怔般地原地转着圈,喃喃自语,平日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脆弱此时仿佛汹涌的波涛,全部倾泻而出。
韩静略带怜悯地看着韩墨深受打击的模样,心中蓦地空了一片。
阿紫,再见到你,不知何年何月,你还好吗?
官道上,尘土飞扬,两匹马由远及近,骑在马上的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青衣,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袖子空空如也,身畔,是一身紫色骑装,英姿飒爽的女子,容貌明艳,眼眸动人,仿佛一朵摇曳在风中的紫芙蓉,让人心旷神怡。
城门近在眼前,男子忽然勒住了马,停住不走了。
“怎么了?”君紫扭头瞥向他,有些好奇。
叶昕摇了摇头,“我不进城了,我就送你到这里。”
君紫怔了怔,“可你的伤还没好。慕云的人随时都会追上来。”
“比起我身上的伤,倒是你中的毒更要紧。”叶昕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色小药瓶,郑重其事地递给君紫,“这药只能缓解疼痛,却无法起到根治作用。一共七颗,在你最疼的时候服下。七次之后,若还找不到解药,只怕你……”
他没有说下去,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君紫俏皮一笑,“人活一世,不就图个痛快?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即便几个月之后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好不甘的。”她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谢啦。”
他抿了抿唇,神色严肃,“不许胡说八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君紫嘻嘻一笑,“叶公子,你已经救过我很多次,接下来我的命,由我做主。”
她勒着马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叶昕用力招手,转身离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道理,君紫懂。
尽管心中有诸多感激,日后也未必能够一一回报,可君紫知道,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的。
再见之日,定当把酒言欢。
叶昕看着她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进入城门内,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目光留恋地盯着她。
如果换做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有着完好无损的两只手的叶家公子,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追上去,用尽千百种方法留住她。
可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从翠屏山上下来的山匪,四处逃亡,躲避追杀,又如何能够连累她?
那日在翠屏山脚下的客栈里,那个称呼她为娘子的男人气度不凡,一看便是贵族出身,这样猜测下来,她也一定出身高贵。
叶昕摸了摸马儿的鬓毛,低声笑道,“现在只有你陪我了,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养伤。养好了伤之后……”他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涌入人流中,早已看不见的背影,微微一笑,“等养好了伤,我们就去寻七色草的解药。”
晚霞漫天,帝都依旧那么繁华,琼楼玉宇,明珠璀璨,酒肆花楼,商贩涌动,空气冲流动着熟悉的味道,君紫忍不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回家的感觉真好。
瞥见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小店,她眼馋得很,立刻翻身下马,奔过去抽了一根最红最大的。
“多少钱?”
“三文钱。”
君紫低头翻着钱袋,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她面前,摊开的手掌中搁着三枚铜板。
她惊讶地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眸光,他神色平静,“我请你吃。”
仿若许多年前,那个囊中羞涩的少年的举止一模一样。
只可惜,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秦家公子,再也不会有只能拿出三文钱的窘境了。
“多谢秦公子请客。”君紫轻快地回头,只当遇见了一个熟人。
手腕被他狠狠拽住,君紫正要怒目而视,秦梁却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凶猛而又粗鲁地拖着君紫一路朝里间走去。
君紫用力挣扎,无奈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桎梏着她,五指仿佛要深深扣入她的骨头里。
“喂,店家,你还眼睁睁看着干嘛?报官啊,快报官……”
帘子放下,他一把将君紫按在墙上,目光中透着恨意,赤红色的瞳仁里燃着怒火,仿佛一头发怒的怪兽,随时都要将君紫燃烧成灰烬。
君紫冷冷盯着他,“秦梁,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最好在我没有拔剑之前,松手。”
“若我偏不松手呢?”秦梁冷笑一声,平日温和的模样消失不见。
一声响亮的耳光之后,他的脸重重偏向一边,俊秀的脸上印着君紫的掌印。
“松手!”君紫见他缓缓转过头来,深不见底的眸色里满是讥诮与冷意,心中渐渐有些害怕,然而她仍旧咬着牙,色厉内荏地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