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沧海桑田(二)

一年一年地过去,帝都的春花开了又落,摄政王府里的男孩儿和姚太傅家的女孩儿都在一天天地长大,而他们的传说也曾经被帝都的说书人记载在戏文里,日复一日地讲述成传说。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一对璧人总是要成亲的。

就连邢邵辰和姚芙儿他们自己,也一直都这样认为。

少年俊美冷冽,少女美若天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有父母的庇护,再没有比这更相配的姻缘了。

命运似乎已经为他们书写好了结局,只需要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也许他们会按照所有人期许的那样成亲,成就“天作之合”的美名。

可惜就在那一年,帝都梨花开得正绚烂的那一年,他们的命运中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叫秦梁的少年。

他第一次踏入王府的时候,穿着一袭青灰色长衫,浆洗得有些褪色,却干干净净,长衫笔直地垂在他清瘦的身体上,他安静地进入王府,站在一株大树下等候王爷和王妃的传唤。

彼时,芙儿好奇地扶着丫鬟的手站得远远地打量他,那时候,芙儿已经及笄了,颇受王爷和王妃娘娘的疼爱,时常带着丫鬟来王府找邢邵辰玩儿。

如果说邢邵辰是意气风发,俊美冷冽的一团火,那么,秦梁则是温柔的风,不动声色,却自有他的味道。

“小姐,他那副穷酸样,有什么好打量的?咱们还是去找世子殿下吧。”丫鬟扯了扯芙儿,小声提醒。

芙儿呆呆地“哦”了一声,忍不住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又改了主意。

“这土包子好像是辰哥哥的亲戚,我且上去吓一吓他,看他一个人在那儿发呆,怪没意思的。”

其实,她哪里是想要去吓吓他,她不过是抱着一点少女的小小虚荣,想要让那人拜倒在自己的美貌下,满足她的虚荣心而已。

于是,当芙儿分花拂柳,做足了姿态翩跹而来时,她却失望了。

那被她称为“土包子”的少年并没有露出传说中惊艳的眼神,他平静地挪开目光,仿佛她只是府中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芙儿的自尊心受到挫伤,她忍不住恼怒地跺跺脚,有些气急败坏,更有些讨厌他的不识时务。

整座王府的人都把她捧得高高的,唯独他却不肯理他。

“喂,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姚家大小姐,姚芙儿,我爹是当朝姚太傅,你知道姚太傅吧?就是皇帝的老师。”她洋洋自得地介绍完,期待着少年的反应。

少年微微抬起眸子,眼底的鄙夷明明白白地展露出来,令芙儿当场震惊了。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秦梁轻飘飘八个字,把姚芙儿那年的意气风发挫伤得一分不剩。

她呆呆看着王府的下人带着秦梁离开,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找邢邵辰替她出气,没想到,在大堂内,她看到王爷拍着秦梁的脊背,让邢邵辰以后改口喊他哥哥。

从那一刻开始,她才知道,原来秦梁是王爷的另一个儿子。

芙儿知道,自己这口气可能出不了了,她百无聊赖地等候在外,等着邢邵辰出来,没想到先出来的是秦梁。

他神色依旧淡漠,依旧没有把芙儿放在眼里,芙儿气急,奔到他面前,“就算你是阿辰哥哥的兄弟也没用!我告诉你,王位以后是阿辰哥哥的,而我,将来是要嫁给阿辰哥哥的,总之,土包子,你在王府里永远都不会有立足之地!”

她叉着腰,颐指气使地说完这番话,身后的丫鬟都跟着笑了。

秦梁没有做声,只是在听到她说要嫁给邢邵辰时,脸上才微微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虽然极淡,但足以让芙儿的心“砰砰”乱跳。

她并不懂那种奇妙的心境,被一个瞧不起的人冷落,却又在冷落之后被他斜睨着笑了,这种仿若调情一般的目光令她觉得陌生,新奇,而又刺激,和邢邵辰待她始终如一的疼爱是不一样的。

那一年,摄政王昭告天下,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重回王府,不过人们以“大公子”称呼他,一遍和世子殿下邢邵辰区别开。

自此,秦梁在王府住下了。

这也意味着,芙儿每一次来王府,都会见到秦梁。

他不再是芙儿所说的土包子,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原本就长得俊秀动人,换上锦衣长衫,与帝都里那些出身好的公子并无二致。

如果说以前,芙儿来王府是为了邢邵辰,那么后来的每一次,也有为了秦梁的成分在里面。

年少的貌美姑娘是贪心的,既想要那如火般少年的温暖守候,又想要如春风般少年的若即若离,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梁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好起来,好到让芙儿几乎忘记,她与邢邵辰之间曾经有着一份纯真的诺言。

终于,第二年的时候,在曾经和邢邵辰执手看花的地方,秦梁在芙儿额上印下了第一个吻。

芙儿没有拒绝,她含羞地垂下头,鬓边是秦梁亲自为她摘的一朵桃花,开得正盛,美得动人心魄。

她迷迷糊糊地想,她应该是爱上秦梁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心事告诉了姚太傅,请求取消与邢家之间的婚约,姚太傅看着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哪里有过什么婚约?不过是当年的一句酒后戏言而已,更何况咱们姚家如今……”

听说并未有过婚约,姚芙儿顿觉欣喜异常,哪里还有心思听父亲接下来的沉重话语?

不久之后,她听说秦梁要随王爷前往边关打仗历练,于是千里迢迢决定跟随他私奔而去,那夜,她鼓起勇气对邢邵辰说出了一切。

“阿辰,我求求你,放了我,让我随他一起去,好不好?”她是如此不顾及邢邵辰的心情,苦苦哀求着他,想要奔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邢邵辰目光里的痛至今还在脑海中历历在目,故事讲到这里,姚芙儿忍不住脸色苍白,咳嗽了几声,唇角染上了几分血迹。

她目光苍茫,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翠儿,当年,如果是你,你会选谁?”

翠儿认真想了想,坚定地回答:“自然是世子殿下。殿下身居高位,却始终情深不悔,这世上还有多少男人能像殿下那般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