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云深不知处 第六章 回到原点

若蝶翼般的动人可爱的睫毛轻轻地眨了一下,隐于可爱动人睫毛下氤氲着妩媚的双眸缓缓地睁开。

抬眸对上那带着银色面具,不知真实面貌的男子,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他为何忽然对她那么温柔?温柔到她只敢相信那只是梦,温柔到她能够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温柔的吻中,她不自觉地沉沦,仿佛回到那年落英缤纷中逸哥哥也曾如此温柔地吻过她,总会想起那年桃花林中的幸福快乐。然后心就越发地揪着痛,他不知道他温柔的轻抚,只会让她更痛而已!

一种深切的痛,一种狠狠撕扯的痛,她想逃开,可是,却被那种曾有的美好不自觉地牵引,然后心甘情愿地堕落,而心也越痛。

环视了下依旧残留着激情气息的内洞,然后,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漠然和空洞。

她轻轻地抬起带着银色面具男子覆于她身上的那猿长、温暖有力的手臂。然后轻轻地坐了起来,膝盖高高地拱起,双手无力地圈于自己的双腿前,此刻,她甚至没有力气给自己披一件衣衫。她只是紧紧地抱住自己,紧紧地抱住自己,这一刻,她有种置身于无边黑暗中的错觉,她甚至觉得她都快要窒息而死了,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全世界都遗弃了她,徒留她一个人在孤寂的黑暗中如行尸走肉般茫然地飘荡着。

此刻,她显得极其脆弱,她此刻的脆弱是这几个月来她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出来地脆弱和悲伤。

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学会隐藏自己的痛苦悲伤,虽然曾经她也会对着娘亲和云儿隐藏起自己悲伤的情绪,可是这一次,即使是在夜深人静中,她也极力地隐藏着自己的痛,只因为她知道她越痛苦越悲伤,萧宇炎就会越得意;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学会用无视面对萧宇炎的冷嘲热讽还有肆意的侮辱,只因她知道,她在等待一个与他同归于尽的最佳时机,所以在此之前,再难以忍受的侮辱和嘲弄,她都必须默默忍受,以借此放低他心中的戒心。

她不是没有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想到那么多鲜活的性命就因为萧宇炎“无故对她试探”的波及,就那样在她的面前消失,她甚至还来及伸出手去握住他们的手,他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她怎么呼唤都唤不回来。

她一点都不惧怕,真的,至少曾经她以为她一点都不惧怕死亡!可是,当诸葛爷爷在她面前被分尸,当星痕在她的面前毅然决然地跳下悬崖,当不累师父因为她沉溺于悲伤中而来不及治疗含恨死去时,她忽然发现她开始惧怕死亡了。是否因为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条性命,她已经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了,所以她不能轻易地选择死亡。

就算是死,她也要对诸葛爷爷、星痕以及不死和不累师父有一个交待,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杀死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她和萧宇炎。

那一夜似乎改变了很多事,改变了很多事,改变到现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那个充满了仇恨的少女,真的是她吗?偶尔她会对镜自问。可是,得到的只是涩涩的苦笑。

她茫然地看着前方,仇恨并没有让她心中的痛减少,心中的痛反而有种愈演愈烈,泛滥成灾的趋势。

不知是因为空气中冰冷的寒意,还是因为心中那挥不去的浓浓悲伤,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为了平复那种来自心灵的颤抖,她只能更加紧紧地拥抱著自己,想要借此来填补心中那灌着冷气的空荡荡地如撕碎的血肉模糊的大大窟窿。

“那里是否不只有冰冷的湿气,还有翻腾着暗黑光芒的复仇血液?”她无声地问着苍天,而苍天回给她的也是永恒的沉默。

嘴角扬起自嘲却悲伤的弧度,寒意越重,而她依旧只是固执地越加紧紧地抱住自己。却不曾想过,只要拿起身旁的衾被,她便可以抵御风寒,亦不会感觉到森冷的寒意。

银色面具下,一双璨若繁星的眸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紧紧圈住自己的脆弱少女,其实,他比她醒得更早,只是贪恋着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馨香,他才没有起来。

似乎明白,只要一起来,他就将失去拥抱这肤若凝脂、淡雅馨香的温暖娇躯。

他闭着眼眸,却依旧能感受到她怔怔的凝视,那一刻,他的心里划过一丝莫名地悸动。他喜欢她看着他,喜欢她的眼里只有他。当那怔怔凝视的目光移开时,他心里闪过一丝失落,那一刻,他暗笑自己怎会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会为了一个姑娘家的目光而心雀跃?

他能感受到她抬起他手臂时的那种轻柔,还能感觉到她起身时的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她对他的温柔。可是,因着她的小心翼翼和那浅浅的温柔,他的心中满是雀跃。

他静静地感受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忽然间,天地间只剩下令他心慌的寂寥,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他静静地等着她进一步的动作,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动作,他这才睁开那带着连他都不知的柔情双眸。

然而,看到紧紧地圈住自己颤抖着娇躯时,一把愤怒与疼惜相混合的无名之火充斥于心,对于她不懂好好珍惜自己的愤怒,可是,更多的却是心疼。

“为什么这般不疼惜自己?”温热的气息轻柔地吹拂在她的耳际,她全身忍不住泛起一阵颤栗。不只是因为忽然的温热气息,还是因为那绵沉醇厚的慵懒性感嗓音。

在她的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他已将她拥入怀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从背后拥着她细弱腰身的修长有力的双臂不自觉地紧了紧。她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胸前,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呼吸声。他拥着她,她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任他抱着,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止了。

对于她的温顺,他的心里有微微的喜悦,可是当那一声毫无温度的冷漠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时,他顿觉无力,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挫败、感觉到无力。

“你的毒应该已经清了吧?”就是这样一句轻轻柔柔的问话,让他感觉到挫败、感觉到无力,也让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何止银河那般遥远。

他望着她,可是她始终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看到那具他眷恋的娇躯如风中摇曳的脆弱的花儿般在微微颤抖,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此刻散发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冷漠冰冷气息。

原来,醒来后,他和她注定只能回到原点!

而她和他在那一句轻轻柔柔的“你的毒应该已经清了吧?”的话语中已然回到了原点。

也许他们只是夜空中匆匆划落的两颗流星,虽有交集,而在相交的那一刹那亦为彼此燃烧了最灿烂的自己。可是,他和她终只是两颗流星,终只能在他的淡淡遗憾,在她的淡漠无心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朝着各自的轨道而去。

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眼里亦恢复了先前睥睨天下的高傲之色,他缓缓地放开圈着她纤细腰身的有力双手。虽有点贪恋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雅气息,可是,他却不会强求。

他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然后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那萦绕着她的气息的石床。

片刻之后,林晨媛听见石门被开启的声音,然后又是落下的声音,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而他亦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没有说谢谢她救了他,也没有说盖上被子小心着凉。

他只是很决绝地离开了床,然后没有丝毫留恋地走了出去,仿佛刚刚的柔情怜惜都只是彼此的幻觉而已。

林晨媛忽然羡慕起他,若是她也能如他这般洒脱、淡然该多好,那样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呢?

可是,这世界偏偏有些人就是异常执着。有人执着于名,也有人执着于黄金屋颜如玉;有人执着于利,也有人执着于万千权势;有人执着于刹那年华的欢愉,也有人执着于执手千年的永恒……

不过让人无赖而可笑的是有许多人执着于看透,可是越是想要看透却终是看不透;有人执着于出世,可是总是在有意无意中入世。

这个世界中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真正正地逃离到红尘之外呢?

她曾以为她看透了生死,可是如今想来,那只是她的一种懦弱的逃避而已,其实,她从没有看透。亦如她能笑着劝别人放下仇恨一般,而当别人触碰到她的逆鳞时,她不是一样无法放下,无法释然吗?原来,她亦是如此自私之人,一个如此淡漠之人,一个能够微笑着劝他人想开点,而在自己面对时却无法释然的虚伪之人。

嘴角扬起如曼珠沙华般妖娆而艳如鲜血的绝望笑颜。

生命就如一个七彩球,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它会散发出怎样的光泽。而那决定七彩球色泽的太阳是否就如人们的命运呢?躲不掉逃不开,虽偶尔厌恶,却怎么也无法真正地失去太阳的光照。

他们都只是命运的一个棋子,可是,他们每个人都不甘心屈服于命运,不是吗?